白素道:“在你書房,一大堆書下面,書從書架上倒下來,我整理的時候,看到了它。”
我搖頭:“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塊玻璃。”
白素道:“真怪,我因為從來也沒有看到過,所以才拿來給你看看的,它是從哪裡來的?”
我道:“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塊玻璃,不值得動腦筋去研究它,或許是甚麼人來看我的時候,留下來忘了帶走的,可能是單思。”
白素揚了揚眉:“單思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帶著這塊玻璃,難道你沒有注意?這塊玻璃的體積不小,而且也很沉重。”
我攤了攤手:“真的,我疏忽了,因為單思的樣子很怪,所以我並沒有留意他是不是身上帶了甚麼。”
白素望了我一眼,又去注視那塊玻璃:“玻璃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
我不明白白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世界上有很多看來普通但卻十分奇怪的東西。然而,玻璃卻不在其內。玻璃,實實在在,是十分普通的東西。
我笑了一下:“怪在甚麼地方?”
白素指著那塊玻璃:“地球上所有的物質,光線能夠完全透過的,只有玻璃。”
我仍然不明白她想表達些甚麼,只是隨口應道:“所以,玻璃看來透明;但實際上,玻璃也不是完全毫無保留地讓光線透過去,它會折射光線,像這塊玻璃那樣晶質純淨的,並不多見。”
白素點頭,表示同意我的說法,她停了片刻,才又道:“剛才我說玻璃很奇怪,是因為我想到,它無法隱藏秘密,玻璃中如果有甚麼秘密,一定可以看得到。”
我失笑道:“當然,它透明。”
白素用力搖著頭,像是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忽然會對玻璃發表了這樣的議論。我道:“見到單思,倒要問問他,為甚麼行動這樣古怪。也要問問他,這塊玻璃是不是他留下來的。”
白素將那塊玻璃,自床上取了起來,放在一個架子上。這樣方方正正、品質純淨的玻璃,是一種十分別致的裝飾品。
她放好了之後,後退了一兩步,像是在欣賞著,然後她道:“單思的行為古怪,一定和齊白有關。”
我“嗯”地一聲:“齊白的古怪行動,和他寄給我的錄音帶有關。”白素陡地轉過身來,揮了揮手:“對了,事情一定也和‘病毒’有關。他們三個人,曾在埃及病毒的住所聚會。”
我感到很興奮,本來,整件事,一點眉目也沒有,如今發現了一點頭緒:“齊白在一個古怪的地方多半是一座古墓,發現了甚麼,單思要找的,就是那個。而齊白進入那座古墓,是病毒叫他去的,在他寄來的錄音帶中,清楚地提到過。”
白素道:“所以……”
白素才講了兩個字,我就打斷了她的話頭:“所以,如果真的要找尋根源的話,我們可以去找病毒。”
白素點了點頭,我來回走了幾步,又搖頭道:“算了吧。我看只是兩個盜墓人分贓不勻,沒有甚麼大不了,不值得萬里迢迢去找一個超過九十歲的老頭子。”
白素作了一個無可無不可的神情,並沒有表示甚麼意見。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我抓起了電話,那邊便傳來了一個十分急促的聲音:“衛斯理先生?”
我一聽,就聽出那是黃堂。
黃堂在喘著氣:“衛先生,一個叫單思的人一定要見你。”
我立時道:“單思,他在甚麼地方?”
黃堂嘆了一聲:“他在一幢大廈的天台上。”
我皺了皺眉,單思真是一個怪人,跑到一幢大廈的天台上去幹甚麼?這時,我還未曾想到,何以單思在一幢大廈的天台上,會勞動到警方一個高階人員黃堂打電話給我。
我忙道:“好,是哪一幢大廈?快告訴我,我也等著要見這個人。”黃堂告訴了我那幢大廈的名字,我聽了之後,就不禁怔了一怔,那是中心區,最高的一幢大廈,單思的行動未免太古怪了!
我只說了一句“我立刻來”,就掛上了電話。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懶懶地搖了搖頭。
三十分鐘之後,我駕著車,駛近大廈,已經覺得事情不是很對頭,不少警員在維持秩序,而在路旁,聚集了許多人,每一個人都抬頭向上望著。再駛近一些,還看到了幾輛消防車。
當我駛得更近一些時,兩個警員走過來:“天,你再不來,黃主任會吞了我們。”
黃堂的手下簇擁著我,登上電梯,八十多層高的大廈,電梯的速度再快,也要相當時間,我在電梯中問道:“那個叫單思的人,在大廈天台幹甚麼?”
一個警官沒好氣地道:“要自殺。”我不禁伸手,在自已頭上打了一下,單思在大廈的天台上,想跳下來,所以吸引了那麼多人向上看,造成了交通擁塞。電梯到了頂樓,我衝出去,又衝上了一道樓梯,就看到了通向天台的門。
黃堂站在門內不遠處,我叫了他一聲,他轉過頭來,大聲道:“好了,你來了。”他又轉過頭去叫:“衛斯理來了。”
當他叫到下一句之際,我已經走過了那道門,到了天台,也看到了他對誰在說這句話。他對單思說話,而單思,這傢伙,站在天台圍牆上。
天台的圍牆,只有一公尺高,大約是三十公分寬,單思就這樣站在上面,面向著圍牆的外面。大廈很高,風也相當大,吹得每一個人的頭髮凌亂,單思也不例外,亂髮披拂在他的額前,看他的樣子,任何時候都可以直摔下去。
天台上有不少警員,但是卻不敢太接近單思,只有在圍牆腳下,有兩個警員伏著,不讓單思看到他們。我一看到這種情形,又驚又怒,立時大叫起來:“單思,你在鬧甚麼鬼?快下來。”
單思經我一叫,在圍牆之上,半轉過身子來。他的那個動作,真是危險到了極點,我聽到好幾個警員,不由自主大聲吸著氣。
他向我望來,同時,伸手向我:“別走得太近,不然我就向下跳。”
我更是驚怒交集:“我是衛斯理。”單思道:“當然你是站住。”
他那“站住”兩字,用極其厲的聲音叫出來,聽來令人不寒而慄。
單思看到我停住了腳步,神情詭異,看來像是在極度驚恐、激憤的情形之中,但是卻又感到十分滑稽可笑。
本來,那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然而這時,他一定是真的有這樣的感覺,不然,他決不可能現出這樣的神情來。
我心中雖然覺得古怪,卻也無暇去深究,想先令他脫離險境。我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來輕鬆:“單思,你在鬧甚麼鬼?那有甚麼好玩的,快下來。”
單思並沒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急速地喘著氣。我又一面摸著還扎著繃帶的後腦,一面道:“你怕我向你報復?老實說,我沒有受甚麼傷,不會也將你的頭打穿,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