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和春天交界的地方,密密的排列著無數文人雅士,他們歌頌風的溫度、水的聲音、樹枝的顏色,陶醉在溫馨的感覺裡。我猜,這些人都沒生過疥瘡。
依我們生疥的人來說,“臘盡春回”是煩惱尷尬的日子,夜半,夢中,“下意識”指揮你抓那些疥疤,抓到醒,抓到出血,“越抓越癢,越癢越抓”,這就是春的訊息。
疥蟲也懂得“一年之計在於春”,它們在你的面板裡穿鑿隧道,造成奇癢。你伸手去抓,這就上了它的當,它佈下陷阱,等你的指甲幫助它擴充地盤。雖然你十分明白後果,你還是把那些透明凸起的、粟粒一樣的小泡抓破了,黏液流出來,潰爛開始。可以說,疥瘡是由疥蟲設計,由你自己施工。可是,我怎麼能不抓呢?有知識,沒有毅力,結果知識沒有用處。“惡性迴圈”這個詞語就是那時學到的。我像那些賭徒,明知必輸還要下注。我像一個暴君,明知道“壓力越大,反抗力越大”還是要鎮壓。我像一個吸毒的人,明知道將來身敗名裂還是無法戒絕。午夜夢迴,我覺得(當然,基督教早就這樣告訴我了。)人生在世真是可憐。這就是我們的迎春曲。
我的疥瘡在學長們的密切注視下發展,他們每星期都查問我的病情,常言道“能跟生大麻瘋的同床,不跟生疥的鄰牆”。我們這些生疥的人彼此之間冬天只隔一床被子,夏天就肉袒相撞,無從防禦,也不能隱諱。疥瘡是我們的烙印,我們的刺青。任何一種共同點(無法避免的共同)都能生出“大我”的感情,即使是某種隱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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