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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防毒滑鐵盧到後來的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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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版防毒軟體出爐之後,市場的反饋並不是特別好。我第一次體會到,並不是什麼都會“免費就靈”。

這次推出免費防毒軟體,我們購買了BitDefender的引擎,做了一些簡單的本地化開發,做了漢化就推出來了。我們沒有從使用者需求角度出發,過於相信國外開發者的能力。結果這款測試版的360防毒軟體太重、太卡、太笨,不符合中國使用者的使用習慣,使用者反饋不是很好。我們的第一次“免費”竟然以失敗告終。

各種使用者反饋紛至沓來,市場上的批評不絕於耳。幸災樂禍的聲音開始響起來了——“周鴻禕的360防毒軟體不過是一個攪局者!”“他的免費策略長不了!”現在回想起來,相對於那時收費的防毒軟體,360防毒測試版就是“次優品”,除了免費,渾身上下沒有什麼優點。

雖然鎩羽而歸,但是我們的免費之路不能停。那段時間我們臥薪嚐膽,開始全方位著手解決測試版的各種問題。那時候防毒軟體團隊的骨幹之一是鄒貴強,我把他從一個小的防毒軟體公司“墨者”挖過來,開始認真修改我們的軟體問題。公司團隊開始連續地加班加點,一個小夥子甚至為此推遲了婚期,為了鼓勵他,春節的時候,我給他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我習慣了有什麼問題當即解決,比如當我們得到一個使用者反饋某個病毒殺不乾淨時,我會要求執行團隊當天晚上就拿出解決方案把問題解決乾淨,而不是像其他公司一樣等上兩三天,很多員工因此叫苦不迭。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很多問題得到了迅速解決。很多2009年行之有效的防毒解決方案,甚至延續到了今天。

整個過程,我們都是在埋頭苦幹。

我們先解決卡的問題,這樣會讓防毒軟體的執行速度變快。傳統上,防毒軟體掃描硬碟時,只要發現病毒,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它就要上報。在改造BitDefender引擎的時候,我們換了一個思路:像這種惡意程式,只有在執行的時候才會對電腦產生危害,這就跟一條大鱷魚一樣,它睡覺的時候是不會攻擊人的。於是,我們就改變了報病毒的規則,不管有多少惡意程式,只有它開始執行的時候,360防毒才會報毒,然後迅速查殺處理。這樣,就提升了防毒軟體的速度,使用者感覺順暢了很多。

然後我們改變了開機掃描的做法。傳統防毒軟體是電腦一啟動就開始進行安全掃描,一掃描就要佔用大量的系統記憶體。使用者一開電腦,就要處理一天裡最重要的事,讓使用者等著防毒軟體,這很不厚道。於是,我們就做了一個小改變。開機後不做掃描,讓使用者把重要的事幹完,再過一段時間才在後臺開始掃描工作。

我們還改變了防毒軟體的介面。360的介面做得非常簡單,只有三個按鈕:快速掃描、全盤掃描、指定位置掃描。360防毒軟體剛一出來,又引起一陣鬨堂大笑,人人都說:防毒軟體怎麼能做得這麼簡單呢?怎麼能做得這麼白痴呢?太不專業了。事實證明,使用者就是喜歡這樣“簡單”的軟體。軟體看著很簡單,使用者用著很方便,所有的技術都放在後臺。

我一直認為,防毒軟體不能打擾使用者。防毒軟體是使用者的保鏢,出危險的時候要及時出手,平安無事的時候就得老老實實地在身後待著。還有,給使用者安全提示也得分什麼時候。360免費防毒預設開啟免打擾模式,使用者在玩遊戲或者執行全屏顯示的程式時,360防毒軟體不彈窗提示,推遲升級、查殺任務。這樣做,第一,不在使用者聚精會神的時候打擾使用者;第二,不佔用電腦資源,優先保證使用者完成手頭上的任務。

在一年多的時間裡,我們做了很多不起眼的工作。這些事不起眼,但是目標只有一個:讓防毒軟體易用、有效,讓使用者用起來感覺爽。這些就是我們的微創新。

2009年9月29日,360免費防毒1.0版本正式版推出,別人以為我們又要放啞炮了,結果,我們放了一顆“原子彈”。

360客戶端的裝機量勢如破竹。到2009年年底,360防毒軟體佔據了30.8%的市場份額,使用者量超過1.2億,加上360安全衛士73%的國內覆蓋率,360的使用者數逼近3億。

果不其然,防毒界“風雨欲來”,免費的策略動了很多傳統防毒廠商的“乳酪”,一個競爭對手的創始人當晚就給我打電話說“你把我們的鍋給端了”。我回答:“這是我們共同的鍋。”

對於360在防毒領域的長驅直入,瑞星、江民、金山等廠商顯然坐不住了。就在360防毒釋出的第二天,瑞星官網上就將同樣剛推出的瑞星2010產品全線免費半年,並展開了包括郵件營銷、線上廣告在內的一系列免費推送舉措。

而早期的合作伙伴終於開始對我發難了。網上出現了大量的攻擊文章。有的說免費沒好貨,360免費防毒不專業,殺不了病毒,是花架子。有的說360推出免費防毒,背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360肯定是暗地裡偷使用者的資料來賣,否則沒有收入,怎麼能養活這麼多人。甚至有一家防毒公司設立專題,在好幾千萬的防毒軟體上寫著“360安全衛士有後門,偷竊使用者隱私”的大字報。後來我們把這家公司告上了法庭,這家公司最後輸官司賠款道歉。

2010年6月1日,卡巴斯基大中華區總裁張立申向媒體釋出了公開信勸我“回頭是岸”。他說:“沒有360,卡巴斯基在中國就沒有機會。”對我而言,這種說法突破了我的底線,我不服氣。我認為當時是我勸說舉棋不定的卡巴斯基走上免費嘗試的道路的,我曾說:“反正卡巴斯基也不可能打敗瑞星、金山、江民,還不如死馬當活馬醫,雙方合作,免費推廣。”我今天依然這麼認為。

我立刻在微博上對張立申的指責做出了迴應,說:“今天有收費防毒廠商的老總寫部落格,勸我‘回頭是岸’,仔細拜讀之後,我領會到他的真正用意:只要我能放棄免費防毒,回頭和他們一起做收費,那就什麼都好說。我想問大家,你們希望我回這個頭嗎?”

11月19日,金山新聞代言人在個人部落格公開指責360惡意競爭,言辭激烈。同一天,金山官方BBS也釋出了一份關於“360安全瀏覽器遮蔽金山網盾”的公告。就是在那段時間,我們連續遭遇了很多起訴訟。那是網際網路發展中期很奇特的一景。

面對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我並沒有退縮,這就是免費帶來的顛覆性力量,它具有破壞性,也是我當初決定做免費帶來的必然結局。

免費具有一種顛覆性的力量,它會破壞傳統的商業模式,同時又建立新的價值體系。隨著免費防毒軟體在中國的普及,中國網民安全軟體的普及率從不足10%提升到95%以上。

我帶領360進入網際網路安全領域的時候,我們都是一幫不懂安全的人。我們就像蠻牛衝進了瓷器店,或說亂拳打死老師傅,不懂安全軟體市場的遊戲規則。今天,這些防毒廠商終於明白過來,免費安全是大勢所趨。當年那些沒有跟進的廠商,基本上全都歇菜了。跟過來的廠商雖然還不斷地罵我們,但他們所有的模式都跟著360學。免費之後,整個市場的規模比原來擴大了100倍,也終於有實力與國外的安全公司抗衡了。現在,360每年為網際網路使用者節省了400億到800億的安全軟體開支。

今天,我相信安全產業的使用者比七年前增加了10倍。那整個市場的盤子也大了很多,過去一家安全公司一年的收入做到幾個億可能都是行業翹楚,但現在透過和網際網路的結合,一家安全公司每年在安全上雖然不賺錢,但也可以把收入做到很高。所以,我覺得網際網路行業帶來了顛覆式的創新,網際網路對媒體的衝擊,對影視產業的衝擊,對音樂產業的衝擊,包括一度興起的小米也是網際網路對手機產業的衝擊。這些衝擊我認為不是我們發明的,它是趨勢,也不是一兩家公司所能攔得住的。

360的免費防毒,是對“免費理論”的一次經典的檢驗,也是360公司的一次顛覆性的創新。當然,每一次顛覆性的突破都會有陣痛和難過,也會有實打實的對收入的放棄。起初我們在360軟體的主介面裡放了幾條文字鏈,為360每年帶來了8000萬元的收入。到了2010年,我們決定徹底取消360軟體上的文字鏈廣告,因為我覺得,360是一個保鏢,是一個衛士,如果沒事就給你傳遞小傳單,這個保鏢使用者也用不了太久。雖然這樣一年可能損失幾千萬元,但是從長期來看,我們認為廣告模式不適合安全軟體,我們必須捨棄廣告。

在免費的過程中,敢不敢把實打實的收入取消,這是考驗企業領導人勇氣的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整個過程是一場鳳凰涅槃。每次我在閱讀《顛覆性創新》這本書時都會感同身受——

確信無疑的是,最簡單的創造終結競爭者的辦法,就是提出很多極端的想法,然後圍繞這些極端的想法建立公司。這就是為什麼許多剛成立的企業發展如此迅速,而且能帶來如此巨大的衝擊力。即使他們與行業巨頭並肩作戰,他們仍然能夠吸引很多的財富和傳統的榮譽。他們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們並沒有效仿其他企業,他們就是局外人、遊戲規則的改變者。用賽斯·高汀的話來說,他們不像雞肋那麼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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