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琴娜·塞德拉克,是遠近聞名的“骷髏頭”;這個醜陋的女人生了一個孩子。一九年秋天,這個不可信不足信的訊息在南波希米亞的小城多比岑引起了數不清的街談巷議。她那可怕的,簡直能把人嚇破膽的醜陋是常常引起譁然的原因,與其說是幸災樂禍,不如說是憐憫同情;即使最不拘俗套的愛開玩笑的人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無用的髒罐子還能找到它的蓋子。但是這個叫人胃口倒盡的奇蹟卻被一個年輕的獵人證實了:在塞德拉克居住的那片遠離城市的森林裡,他曾看見一個呱呱直叫的嬰兒偎依在她懷裡咂著嘴吃奶。與此同時,那些農家女便帶著她們的提桶把這個五光十色的新聞傳進了多比岑城所有的商店、小鋪、飯館和住宅。在整個十月的灰暗的晚上,大家不談別的,只談這個意外誕生的嬰兒和他的假定的父親。在老主顧固定不變的餐桌上,兩個地道的酒徒狡黠地相互碰杯,一個人格格地笑著懷疑另一個人是那孩子的倒胃口的製造者,而那個正兒八經的藥劑師則用那麼逼真的色彩描述他想象中的作愛場面,弄得他們又喝了不少燒酒才恢復平靜。二十八年以來,這個不幸的造物第一次給她的同胞帶來一個節疤橫生、含義莫測的笑談。
誠然,第一個笑談是一個無比殘酷的,但在很久以前大自然就允許它與這個可憐的畸形人同在了;大自然使她這個長梅毒的啤酒工人的私生女在孃胎裡就給壓扁了鼻子,而那個令人恐怖地附著在她身上的渾名是跟她本人同時降生的。因為還沒來得及細看這個新生兒,那個四十年裡看見過無數醜胎怪胎的接生婆便手畫十字,失口喊了一聲:“一個骷髏頭!”在一張人的臉裡,為了保護眼睛和把嘴唇罩在陰影裡,那鼻子的線條應向上聳立著,光和影在臉上不停地變化著。但在這孩子打呵欠的地方卻是一個低低的虛無所在:只有兩個呼吸的窟窿,黑得像兩塊彈傷似的,空蕩蕩地令人作嘔地點在粉紅色的肉的平面上;這麼看上一眼(不忍久看的一眼),便逼著你想起死人的頭顱,在那瘦骨嶙峋的前額和白白的牙齒之間也是這樣的一個虛無所在,一個這樣令人膽戰心驚的虛無所在。後來,當那位被第一陣驚恐緊緊縛住的接生婆繼續檢查嬰兒時,她發現嬰兒形體正常,器官良好,十分健康。這個可憐的孩子和別的幼兒一樣,除了一英寸的骨頭和軟骨,除了一指寬的肉,什麼也不缺少。但大自然使我們如此習慣了它的正常的勻稱性,以致同它的經過考驗的和諧有微小的偏離也使我們反感、驚懼,並激起對這失敗的造物的憤怒。我們是以令人吃驚的方式,把這厭惡不是投向隨心所欲的創造者,而投向無辜的被創造者了:在個)人的痛苦之上,每個致殘者和發育不全者都不得不像吞食惡果似的蒙受健全發育者的令人難以忍受的不快。這樣一來,由大自然的一次錯誤造成的一隻斜眼,一片錯位的唇,一張豁嘴就逐漸變成一個人持續增長的痛苦,一個靈魂的不可消除的災難,一種惡魔似的災難,由於它的緣故人們竟很難相信在我們這個旋轉著的星體——地球上還有什麼精神和正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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