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離南鎮不知多遠的一座龐大城池城牆高嵩,給人一種固若金湯之感,相對於城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景象,城牆上,一隊隊持金戈穿鐵甲的魁梧士卒嚴陣以待,認真巡守,冷寂而又嚴肅。每隔著百餘米,就有一座凸出的敵臺,是守城的將士瞭望觀察作戰的地方。
一處敵臺上,鐵甲呈金色的男子伸手敲打著城牆,對著身後計程車卒說道:“又怎麼了?”
士卒有些唯唯諾諾,咬咬牙,“將軍,我昨日又聽到地底有聲音。”
男子轉過身,“柳陽,這些話不要再說了,若是這段時間巡守的累了,就回家歇息幾天。”
“將軍!我真的…”
男子在嘴邊豎起食指,“柳陽,先前你說地底有聲音,我撥給你一隊人,連水泉都挖出來了,也沒發現什麼眉目。”
男子輕嘆一聲,“柳陽,不是我不信你,連城內的仙師們都說了,沒有什麼異常。”
士卒猛然抬起頭,“將軍,那些老爺們就知道吃喝玩樂,他們知道什麼!”
一巴掌扇在十多年間忠心耿耿跟在身邊計程車卒臉上,男子喝道:“不要命了?誰借你的膽子胡言亂語,給我滾!”
柳陽摸了摸臉上的掌印,自嘲一笑,“屬下告退。”
下了城牆,脫下鐵甲的漢子在一間酒鋪中點了一壺酒,一飲而盡。
忽然,正在飲酒的柳陽大驚失色,俯身在地,耳朵緊貼地面。
地底下,傳來一陣陣鐘聲?
酒鋪的掌櫃是個體型肥胖的中年男人,看著趴在地上的柳陽,小聲對店小二說:“看到沒,臭小子,咱們家酒勁大著呢,以後再多酒裡再多填一點水,你這孩子,一點也不會過日子。”
店小二撓了撓耳朵,今天加的水不多呀。
柳陽站起身,驚慌道:“你們聽到聲音沒,地下有聲音,有鐘聲,一直敲,一直敲。”
掌櫃的對店小二吩咐道:“趕快去後廚拿來一碗醒酒湯,你看這醉的。”
柳陽一把拉住掌櫃的喝道:“我沒喝醉!”
肥胖的中年男人也不惱,示意店小二不要上前,對著拉住自己衣領的柳陽笑道 :“是是是,你沒醉,這喝醉的人啊,都說自己沒醉。”
柳陽鬆開手,邁步走向街頭。
掌櫃的伸手拉住就要追趕出去的店小二,教訓道:“臭小子,做生意,要講究和氣生財,人家都走了,你還追出去幹嘛!”
店小二一跺腳,“他沒給錢!”
“啥?”
這回肥胖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衝了出去。
男人站在酒鋪門口,鬆了口氣,那酒鬼沒走遠。
不過下一刻,肥胖男人暗自思付,下次自己家的酒,可一定得再多摻點水,這酒,害人啊!
只見街道上,那沒給錢的酒鬼男子拉住一位位行人。
“你聽到地下的鐘聲了嗎?”
“地下有聲音你聽到了嗎?”
“鐘聲啊,它還在敲,一直敲!”
民風到是淳樸,沒人願意跟一個醉鬼計較,只當是酒後瘋言瘋語,往來行人避讓開來,一時間,酒鋪門前的街道上,只有柳陽一人。
聽著耳邊那越來越重的鐘聲,柳陽慘笑一聲,從衣服裡掏出酒錢,拍放在酒桌上,拎著那尚未喝淨的酒壺,臨走前對著肥胖男人道:“我真的沒喝醉,你這酒裡摻了多少水,你還不清楚嗎?”
肥胖的掌櫃的看著男子走出自己鋪子,豎起了個大拇指,對著店小二感嘆道:“喝醉了不可怕,知道是假酒還能喝醉成這樣的,真可怕。”
街道上,陽光明媚,歡聲笑語。
男子哈哈大笑,將酒壺拎到頭頂,轉手灑下。
街上往來行人都目光各異的看著這個酒鋪門口的酒瘋子。
男子不管不顧,低下頭,慘然道:“眾人皆醉,而我獨醒?”
一座倒懸著的城池緊緊吸附在柳陽居住的城池底下,規模比地面上的城池還要大上不止一倍。
城池中黑色高樓林立,不時有一雙雙綠色,紅色眼眸在城中亮起。
陣陣渾厚的鐘聲迴盪在這座城池裡。
哀鳴聲!
高樓上,一名唇紅齒白的兒童,一位滿臉褶皺的老嫗,一具傷痕累累的白骨還有一名身穿銀甲,姿色不俗的女子。
四人並肩而立。
身前,一名宮裝婦人滿臉悲痛,跪在地上,看著那一盞熄滅的魂燈,傷心欲絕。
一團黑氣浮現在高樓上,一道人影從中走出,模樣與章嵩有幾分相似。
高樓上,先前並肩站立的四人看到那人,立刻彎腰道:“城主。”
男人置若罔聞,徑直走到跪地痛哭的婦人身後,伸手輕拍婦人肩膀。
“這是假的對不對,嵩兒不會死的,嵩兒不會死的。”,婦人自言自語。
男人看著魂燈,神色哀痛,輕輕俯下身,男人將婦人摟進懷裡,伸出一隻手,輕輕翻轉。
天翻地覆!
還未將地上城池生氣汲取殆盡的地下城池,轟然震動,如同地牛翻身!
“你放心,不管是誰,我一定將他剝皮抽骨,燃燈燒魂,以祭嵩兒。”
一處草地上,心灰意冷走出送陽城的柳陽聽到身後轟隆作響,轉身看去,大地震動,身後地上地下,兩城翻轉。
一座森寒黝黑的黑色城池取代原先的送陽城,屹立在大地上,哀鐘響起,傳蕩四方。
城池上,由無數慘叫嘶吼的冤魂匯聚而成一座牌匾,附著在城牆上。
轉葬城!
黑色的高樓中,手掌一翻,就將送陽城送葬地下的男人和宮裝婦人坐在主位上,下方除了鎮守轉葬城四方的四位將軍需要穩固翻轉在地上的陰沉之氣,無法前來,其餘轉葬城前十之人,悉數落座。
當然,陪著城主次子在外的黑鱗魔杜帛,自然不能出現在殿中。
唇紅齒白的童子是吞噬了轉葬城千百條葬坑的恐怖之人,當初圍殺凌虛境修士時,正是這鬼童子舌尖的鬼毒起了大功,麻痺了那修士五感,給了轉葬城可趁之機。
至於鬼童子身旁那道傷痕累累,名為幽藍的白骨男子,這位轉葬城中,連登樓五境的黑鱗魔杜帛見了,都要欠身答話之人,據說距離六境,僅差絲毫!而且這具白骨,大有來頭,正是先前那被圍殺致死的凌虛境修士的軀骨!
反而鬼童子和白骨幽藍身旁落座的身穿銀甲,姿色不俗的女子相較二人有些遜色,不過登樓四境而已。
大殿上,模樣與章嵩有幾分相似的轉葬城城主章峋對著白骨男子道:“幽藍,嵩兒雖死,但杜帛魂燈未熄,連杜帛都沒能保住嵩兒,看來這趟,需要你走一遭了。”
白骨空洞的眼孔中兩團幽藍鬼火燃動,欠身問道:“城主,二少爺和杜帛去的地界乃是歸屬傷春谷範圍內,那傷春谷屬下自認是不難對付,但若是牽扯出那幫素來對我們鬼物深惡痛絕的落葉宗修士,屬下如何行事?還請宗主明示。”
章峋眼中寒光閃動,“幽藍,我的兒子死在了那。”
白骨幽藍輕輕點頭,“屬下明白了,此去定讓那裡死灰遍地,荒冢成群。”
突然,輕輕的腳步聲在大殿內響起,一名長相陰柔的男子走進大殿,一身綵衣在黑色的轉葬城中格外顯眼。
章峋坐在大殿上,俯視下方,冷聲道:“你來幹什麼。”
長相陰柔的綵衣男子道:“弟弟死了,我自是想來出一份力。”
男子站在大殿上,面露傷感。
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宮裝婦人冷笑一聲,“章柏,你有這麼好心?”
綵衣男子傷心道:“容姨說的是什麼話?那可是跟我血脈相連的弟弟啊。”
模樣與轉葬城城主章峋大不一樣的長子抬起頭,直視著坐在章峋身旁的宮裝婦人。
“另外容姨不要記錯了,我叫章念。”
被章念稱為容姨的宮裝婦人不再說話,只是收起那副悲痛,看著這個轉葬城前十墊底之人!
“你想如何出力?”,章峋問道。
除去章峋自身,幽藍白骨,以及轉葬城的兩位將軍,杜帛乃是轉葬城內站立前五的存在,被派到章嵩身邊做護道人,偏愛之心,不言而喻。
綵衣飄飄,章念輕聲道:“自是替父親分擔煩心事,將害死弟弟之人帶回轉葬城,交給容姨處理。”
章唸對著宮裝婦人閉上眼睛,哀痛道:“希望這樣能告慰弟弟在天之靈。”
宮裝婦人咬緊牙,下方男子故意提高在天之靈四個字的音量。
正在婦人想向身旁沉思中的章峋言語時,不曾想,一直對轉葬城城主家事緘默不語的幽藍白骨男子竟是開口道:“城主,屬下覺得公子此言有理,二公子不幸夭折,傷及我轉葬城臉面,是我轉葬城之事,但,更是城主家事,屬下認為,可讓公子負責此事,屬下等當從旁協助。”
視線放在大殿下方的長子身上,沉思良久的章峋道:“好,那就將此事交給你操辦,但是…”
章峋沉聲道:“但是若有什麼閃失,拿你是問!”
看著那宮裝婦女在父親腿上的動作,章念輕聲一笑。
“理應如此。”
從大殿走出,回到一處閣樓,姿色不俗的女子站在章念身前,看著滿臉哀痛的章念,女子輕聲開口,“公子,這不應該是喜事嗎?”
勃然大怒的章念重重一巴掌將女子扇倒在地。
“那可是我弟弟!”
章唸對著腳下的女子一頓踩踏。
身為登樓四境的修士,女子卻是不敢閃躲。
發洩完怒火的綵衣男子俯下身子,手臂從女子頸後穿過,將女子攬在懷裡。
女子在懷裡不寒而慄,為何次子章嵩有望接管轉葬城,除了那宮裝婦人的枕邊風,二公子章嵩的乖巧外,更多的,還是眼前這個隨著母親容貌的大公子,喜怒不常,性情多變,不討喜。
章念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女子紅腫的臉頰,柔聲道:“當然是喜事,不過,怎麼就死的這麼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