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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十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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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終年積雪的白雪皚皚之地。

雪山連綿,一座稀鬆平常的小山上,從小鎮歸來的黑袍男子緩緩登山,風吹雪起,男子黑髮變白髮。

男子腳步緩慢,沿途仔細欣賞景色,一晃二十年,這裡卻好像絲毫未變。

一處雪山洞裡,滿頭白髮的白袍老者閉目盤坐在譚水邊,持著魚竿,潭水波瀾不起,光滑如鏡,水中空無一物,清澈明亮,只有天上的太陽透過洞頂,倒映在水裡。

潭水泛起淡淡漣漪!

“弟子張三,叩見師傅。”

從小鎮歸來,一步步走上山的男子跪在山洞口,白晃晃的雪,襯的黑袍越發的顯眼。

老者睜開眼睛,仍是背對著男子,問道:“這十年間想清楚了?”

男子沒有立刻回話,站起身,走到老者身旁,將手中上山時閒情逸致捏出的雪球扔進潭水裡,掀起水花。看著身旁的白衣老者,好像二十年,師傅變老了些。

師徒二人四目相對,男子輕笑一聲,走到老者身旁,輕輕撣了撣師傅肩上的風雪。

“以前闖的禍,都是你幫我扛著,現在你都一把歲數了,就省省心吧,況且…”

男子笑道:“我做的事難道就是錯事嗎?”

白袍老者扭頭看著自己弟子,“別人不清楚,不明白,你呢?你現在難道還不懂嗎?”

“你跟別人不一樣,你還等得起,非要現在逆大勢而為嗎?”

男子沒有回答,替師傅理了理衣服。

在洞口,男子將滿頭長髮埋進雪地裡,對著老人磕了三個頭,起身離去,“可惜了,這次就不能再打著神山的名號出去給你長臉了。”

譚水盪漾,老者閉上雙眼,輕嘆一聲。

雪山巔上,有三個小雪人,栩栩如生,張三蹲在雪地裡,將雪捏成一個個雪塊,樂此不疲。

這是小時候他們幾個最愛玩的遊戲,本來張三是最愛堆雪人的,可是每當他堆成的時候,就會有一個悄悄走進的身影,一腳把雪人踢碎,當然,踢完之後少不了讓張三摁在雪地裡,一頓捶打。

想到小時候的趣事,男子笑了笑。

風雪中,身上穿著跟老者一模一樣的白袍女子緩緩走來,婀娜多次,皓齒明眉。

一襲白袍的女子走到張三身邊,蹲下身子,柔聲道:“回來了?”

轉頭望著比他名字還要靠前的女子,張三輕笑道:“王二,怎麼多年不見,你變傻了,當然是我,不然你眼前的是誰?”

王二也捏起雪塊,手法嫻熟。

“你知道嗎?從你二十年前被師傅懲罰後,偌大的雪山,只剩下我了。”

張三拿起雪塊,將一個雪人砸碎。

“他呢?”

“你走後,他說這雪山也沒意思了,就也走了,二十年間,也沒有再回來過。”

王二也扔過去一個雪球,將被張三砸的支離破碎的雪人徹底砸碎。

這都是這麼多年間裡女子一個人堆的。

迴圈往復,日日夜夜。

風雪勢大,吹起王二的秀髮,王二看著眼前男子的側臉,動情道:“你走了二十年,我不怕,但是我怕的是。”

“你還走嗎?”

隨著天上輕飄若絮的雪花,目光如月光般清冷的女子硬生生將風吹雪起的喧鬧處,變成了只裝得下她和張三二人的一方靜謐之地。

張三低下頭,默不作聲。

一男一女,風雪中,蹲坐在雪地上,靜默無言,互相凝望。

“王二,我說這好久不見了,你長得可比以前好看多了呀,這水眼山眉,仙資玉色的,怪不得咱們這叫神山,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張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抖了抖雪。

被男子誇讚的女子沒有起身,也沒有笑容,只是低著頭,眉宇間哀傷的女子眼下,白雪凹陷,變了顏色,大吐一口氣,女子苦笑道:“還回來嗎?”

張三沒有回答,看著連綿雪山,反問道:“王二,你說我們從小到大,在這神山待了多少年了?”

王二聲音有些沙啞,“二十多年了。”

輕輕揉了揉王二的頭,將滿頭秀髮揉亂,張三輕嘆一聲,“是呀,二十多年了。”

雪山上,黑袍男子伸出手。

“那我向神山借二十年風雪,不過分吧!”。

整座雪山,狂風呼嘯,白雪漫天,一齊向張三手裡湧來!

二十載白雪在風聲中匯聚成一把風雪長劍!

張三剛上山又下山了,帶著神山二十年風雪!

雪山洞裡,潭水波瀾陣陣,感受到神山上衝霄貫斗的劍氣,白袍老者怔怔出神,猶豫再三,白袍老者終是放下了二十年未曾離手的釣竿,神念融入一塊石碑中。

“孽徒張三,叛離神山!”

————

孫府小院裡,孫公子獨自喝著悶酒。

酒樓裡,算是聲名掃地,與許渝,唐書多年的交情沒了不說,自己在酒樓裡醜惡的嘴臉被小鎮的達官顯貴瞧了個遍。雖然那些人也是些自私自利之輩,但是並不妨礙他們現在會冷嘲熱諷的說一句,“瞧,原來孫公子是這樣的人啊!”

喝著悶酒的男子自嘲一笑,“錯了嗎?我就想入仙師法眼,拜入仙門,從此不再過著凡人的日子有錯嗎?”

“殺與不殺那孩子都是死,死了他成全我有錯嗎?”

“看不清時事,識時務者為俊傑,千載難逢,終於有仙師願意收我為徒,付出些代價有錯嗎?”

“怎麼最後錯的就是我!”

孫公子勃然大怒,將酒壺摔在地上。

“因為你錯了啊。”

酒樓裡的枯瘦老者馬由衷就這麼閒庭信步的走進院裡,老者對著孫公子笑道:“不請我坐一坐嗎?”

孫公子冷笑道:“怎麼,仙師是嫌戲弄我戲弄的還不夠,又來戲耍我?”

馬由衷搖搖頭,坐在孫公子對面“談何戲耍,不光是你錯了,我也錯了。”

孫公子詫異道:“仙師何出此言?”

馬由衷開口道:“酒樓一事,我卻有殺心,但是現在想想,不過是徒造殺孽,我本心已經被仇恨矇蔽,被紫雲山的人奪寶殺了我的同伴後,我痛恨這些人,因果纏繞,所以我滅了紫雲山。”

“但是酒樓裡,我卻變成了我最痛恨的人,我與紫雲山奪寶殺人之人有何異?現在說這些是有些後知後覺,好在當時有人讓我懸崖勒馬,才未犯下大錯,今日與你說這些,不是戲弄玩耍,而是覺得,你與我一樣,需要有人提醒一下,我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你呢?你又被什麼遮掩了本心?”

“被什麼?我想拜入仙師門下,是因為我也想做那高高在上,風光無量的修行人!”

“我想讓孫家看看,一個旁系庶子,也可以比那個家族重點培養的嫡系血脈強!”

“受人敬仰!對,為了這個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可是沒有仙師瞧的上自己,只有...”

孫公子慘笑一聲,只有離南鎮的百姓瞧得起自己。自己平時謙和有禮,幫助百姓溝通南信,信南兩國,建造離南鎮,所以鎮上的老百姓瞧得起自己,都真誠的叫他一聲孫公子,感激他的好,那麼,他是從什麼瞧不起這鎮裡的百姓,一心只想要仙人瞧得起呢?

馬由衷走了,留下孫公子一個人愣在原地。

————

清晨,董難言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神情恍惚,方才,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鐵匠大叔變成了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袍,坐在少年床前。

跟往日形象大不一樣的鐵匠大叔跟他說:“小董,我要離開小鎮了。”

“你放心,既然我昨晚已經答應你了,那麼我就不會食言。我會留下三炷香,只要你焚香時誠心禱告,他們來世自會福澤深厚。”

董難言想要起身,但是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彷彿周圍一切皆是虛無,只有眼前的男子真實存在。

男子繼續道:“我知道董老頭死前會跟你說,來鐵匠鋪找我,改變命數。”

男子神色複雜“小董,你信命嗎?”

董難言很想點頭,但是做不到。

雙手放在膝蓋上,被董老爺子認為能改變董難言命數的男子嘆聲道:“實話實說,幫你改變命數,我做不到!”

“你的命很特別,想要改變命數,一定要你自己成為修行人,修行到到一定境界,那樣才能改變命數。”

“如果你想嘗試一下,我會教你修行,但你要知道,就算你成為修行人,十年之期一到,若是修煉到那個境界,一樣前功盡棄,命數難逃!”

男子再嘆一口氣“而且現在也沒有十年了,還剩六年吧。”

”當然,如果你想安穩的度過這段光陰,我也可以讓你衣食無憂,大富大貴,享受人間。

“總之,怎麼選擇,你剩餘的人生怎麼活,在於你。”

看到董難言那有些晦暗的眼神,男子似乎覺得到對一個孩子突然說這些有些唐突,歉聲輕道:“有些話,說出來是會很傷人,但是瞞著不說,於事無補。”

“怎麼選擇,在於你,我...”

男子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想了想,還是沒能說出口。

從懷中掏出一支青翠欲滴的髮簪,放在床頭,已經站起身的男子笑道:“不急著答覆我,你可以慢慢想想,我雖然就要離開了,但是過兩日會有人來找你,到時你將你的決定告訴他即可。”

“平白無故多吃你那麼多些魚,有些過意不去。”

“這支青色髮簪雖然是不值錢的玩意,但也算我們相識一場的緣分,就送給你,當做給你束髮時的禮物。”

“畢竟這麼些年,吃了你多給那麼些魚,我可有些過意不去。”

想到這,董難言揉了揉眼睛,緊接著急忙向床頭看去。

一支青色的髮簪靜靜的擺在床頭上。

不是夢!都是真的!

董難言低下頭,喃喃自語。

“我的命嗎?”

————

荒蕪之極,有幾與天高的山脈,起伏相連。

其中一座巍峨雄峰,山體中間被掏空,散發著白光,宛若一輪明月懸在山中。

山中一座白骨打造的晶瑩王座懸浮空中,有女子慵懶的躺在王座上,王座下方,人形白骨累累,堆積成山。

女子百般無聊,不時會有一具白骨從下方飛起到女子眼前,再被女子輕指一點,白骨炸裂,化為熒光,消散在空中。

直到遠處天際掠過一道金線,來勢極快,直直刺進“明月”中,被女子雙指捏住。

一柄傳訊飛劍!

王座浮沉,在明月中緩緩轉動。

看過內容後的女子冷笑不已,將飛劍寸寸捏斷。

女子起身立在王座上,眯眼向東南望去。

“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

這幾日董難言思來想去,仍是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相信沒有人願意死,董難言當然也不願意,但是,話說回來,董難言卻也不怕死!

天大地大,孑然一人的少年已經失去一切,,真的沒有什麼可以不能失去的了,要是有,也就只剩下這條命了。

不過董難言真的不想死,因為少年想弄清楚,為什麼他就是個人人厭惡的災星?是他做錯了什麼?他的父母又在哪裡?為什麼他被拋棄在這座小鎮?

這些董難言都想明白!

但是終究少年還是不大,或者說男子給的兩個選擇,都讓少年很猶豫。

是過上富貴日子後靜等死亡?還是選擇去希望渺茫的修行改變命數?

要是選擇前者,那以後就不用擔心餓一頓飽一頓了,可以穿上新衣服,把董家修繕一番,把董爺爺、劉婆婆、崔家的衣冠冢也修繕一番,買最好的香和貢品去祭拜那些因他而遭難的人。

另外還可以拿錢去給柳樹娘娘修一座雕像,還可以...

總之,選擇了前者,應該就是可以快快樂樂的活完剩餘的人生,無憂無慮的等死,選擇認命。

要是選擇了後者,那就是搏一搏,一旦達到了鐵匠大叔說的那個境界,他就可以活下去了。但是一旦達不到,還是會死,前功盡棄!

董難言不知道怎麼修行,也沒見過誰修行,也不知道修行需要什麼,但是少年不難想到,天資和異於常人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世上芸芸眾生,不皆可修行了?還談什麼仙凡之分!

咚咚咚!

正在董難言思索間,小院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是聽我答覆的人?”

急匆匆跑了出去,開啟門的少年見到門外來人,驚訝道。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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