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呀?”沉了會她問我。
“你不是不讓我說嗎?”
“我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
“那可不是。”
“你真笨。”
“那我給你背一首詩吧。”
“和我有關係嗎?”
“有點關係。”
“你背。”
“這首詩的名字叫《觀察烏鶇的十三種方式》。”
“烏鶇是什麼?”
“一種黑色的鳥。”我沒說什麼鳥。
“十三種方式呢,”我說,“我先給你背前三種,你聽聽。”
周圍,二十座雪山,
唯一活動的
是烏鶇的一雙眼睛。
我有三種想法,
就像一棵樹
上面蹦跳著三隻烏鶇
烏鶇在秋風中
盤旋。那不是啞劇中
的一個細節嗎?
“什麼意思?”
“這是詩人對烏鶇的觀察與聯想。”
“不懂,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把烏鶇換上你的名字,你再聽我讀一下:周圍,二十座雪山/唯一動彈的/是唐漓的一雙眼睛。/我有三種想法,/就像一棵樹上面/蹦跳著三個唐漓。這回明白了嗎,是不是很美?”
“美是很美,可我還是不明白,要說明什麼?”
“美就行了,幹嘛非要說明什麼?”
“我覺得有點怪。”
“就是有點怪,這就是現代詩,我給你讀下面的。”
“不用了。”
“為什麼?”
“我不懂詩。”
“你已經懂了。”
“那好吧。”
一首詩幾乎毀了一個夜晚。當我讀到第七小節時,我發現已不能再讀下去。我看到她的苦笑,問她是否還想聽,她點點頭,我心裡十分難過。我知道我把事情弄糟了,我應該適可而止,可是沒有。那詩也是,可能受到她情緒的影響,越到後面越味同嚼蠟,不知所云,連我自己都讀著沒信心了。我給她挾菜倒酒,重新回到美食上,但都不能挽回開始時的隱秘氣氛,某種東西正在消失。那時天已很晚,菜也涼了,我說去熱一熱,她說不必了,幾乎要走的意思。她看了下表,我也看了一下,十一點已過了一點。我們碰了下杯,竟然開始說類似告別的話,今天非常愉快,值得懷念之類。事實似乎本不該這樣,如果兩人談得密切是不會想到時間的,有許多談得密切的理由,可是那首詩佔用了太多或太主要的時間,以至再也無法繞開。她真的要告辭了,有一種東西在迫使我們宣佈結束,儘管我們都不是十分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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