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香椿樹街大名鼎鼎的柳生來了。
柳生嘴裡叼著一支香菸,靠在九號病室的門上,虛著眼睛看保潤。保潤只當沒看見,柳生的派頭擺不下去,就扔了一支香菸給保潤,我是柳生啊,你不認識我嗎?
他們一條街上住著,平時沒有什麼交道,柳生不一定認識保潤,但保潤肯定是認識柳生的。柳生天生高人一頭,誰不認識他呢?柳生的父母都是肉鋪的小刀手,父親柳師傅在街東的肉鋪,母親邵蘭英在街西的肉鋪,兩把刀各據一方,長期掌握著香椿樹街居民餐桌的命運。父母親寵愛兒子,為了讓柳生頂替一份好工作,柳師傅提前退休,把公家的斬肉刀交給了兒子,自己去做了個體戶,這樣,柳家又多出一個餐桌的主宰者,那麼年輕,看起來還要主宰很多年。只要你吃肉,便躲不開柳生一家人的手,這是每一個香椿樹街居民必備的常識。新鮮豬肉與熱氣騰騰的豬下水衍生了權力,也羅織了人情,這戶人家在街上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如果評比,柳生家一定可以列入香椿樹街最受尊敬的家庭,只可惜,柳生有個花痴姐姐柳娟,每到春天桃花盛開的時候,便會去北門城牆下的桃花林,做一件秘密的事情。這個秘密取悅了城北地帶的街頭少年,卻嚴重玷汙了自家的門楣。
保潤曾經跟著黑卵他們去北門桃花林看過柳娟,她穿一件寬鬆的白色毛衣,坐在石凳上為自己募款,膝蓋上放了一隻塑膠盆。少年們圍著她鬨鬧,有人朝那隻塑膠盆裡扔硬幣,嗒地一聲,她嫣然一笑,向上拉起毛衣,亮出兩隻並不豐滿的乳房,以示感謝。有少年問,柳娟你募了錢幹什麼?她說,去北京,去找我男朋友小楊,小楊在北京樂團拉小提琴啊。少年們又起鬨,小楊怎麼拉小提琴的?拉給我們看看。柳娟不懂少年們的暗語,一手搭在下頜上,另一隻手做了個拉弓的姿勢,說,小提琴就是這麼拉的,都是這麼拉的。又有少年說,你們家那麼多錢,隨便拿點就行了,你為什麼要出來討錢?柳娟的臉上露出了悽苦的神情,我們家的錢都在我媽媽抽屜裡鎖著呢,我弟弟有鑰匙,隨便拿,我一分錢也拿不到,他們怕我去買火車票,你們知道到北京的火車票要多少錢嗎?少年們誰也沒去過北京,都被問住了,只有黑卵去過南京,走過去數了數臉盆裡的硬幣,說,這一點點錢,連南京也去不了,去什麼北京?黑卵怪笑著,突然伸出手拉拽了一下柳娟的毛衣,去北京的車票很貴的,你這樣保守不行,要全部開放,全部開放了,才能募到更多的錢。誰也沒有料到,黑卵這一拉扯,引起了柳娟瘋狂的尖叫,別碰我,只給看,不讓碰!她一叫,周圍的遊人都朝這邊看,少年們頓時有了罪惡感,很快作鳥獸散,紛紛逃離犯罪現場。保潤匆忙間往柳娟的塑膠盆裡扔了一枚零錢,瞥見柳娟雪白的乳房左側,有五個暗紅色的瘢點,形狀恰好像一朵桃花。少年們後來跑上城牆俯瞰桃花林,為柳娟乳房上的瘢痕爭論不休。有人說那是胎記,有人說是牙痕,保潤覺得最可信的是黑卵的說法,黑卵說那是邵蘭英用香菸頭燙的,她給女兒以必要的懲罰,柳娟出來募捐一次,燙一次,共計五次,正好燙出了一朵桃花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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