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摔壞腰以後,我的印象裡突然出現了一位叔叔。這個我完全陌生的人,似乎在一個小集鎮上幹著讓人張開嘴巴,然後往裡拔牙的事。據說他和一個屠夫,還有一個鞋匠佔據了一條街道拐角的地方。我的叔叔繼承了我祖父曾經有過的荒唐的行醫生涯,但他能夠長久地持續下來,證明了他的醫術不同我祖父那種純粹的胡鬧。他撐開寬大的油布傘,面對嘈雜的街道,就像釣魚那樣坐在傘下。他一旦穿上那件汙跡斑駁的白大褂,便能以醫生自居了。他面前的小方桌上推著幾把生鏽的鉗子,和幾十顆血跡尚在的殘牙。這些拔下的牙齒是他有力的自我標榜,以此來炫耀自己的手藝已經爐火純青,招睞著那些牙齒搖晃了的顧客。
一天上午,當祖父背上一個藍布包袱,懷抱一把破舊的雨傘,悄無聲息地從我們前面走過時,我和哥哥十分驚奇。他臨走時都沒和我父母說一句話,而我的父母也沒有任何異樣的神態,我和哥哥趴在後窗的窗臺上,看著祖父緩慢地走去。
是母親告訴我們:
“他去你們叔叔那裡。”
祖父晚年的形象就像一把被遺棄的破舊椅子,以無聲的狀態期待著火的光臨。厄運來到他身上的那一天,我哥哥孫光平以他年齡的優勢,先於我得到了一個書包。那一刻在我童年記憶裡閃閃發亮,在我哥哥即將獲得上學機會的那個傍晚,我的父親,興致勃勃的孫廣才,以莫名其妙的驕傲坐在門檻上,聲音洪亮地教育我的哥哥,如果和城裡的孩子吵架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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