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那點單薄的溫暖,漸漸滲入了我的大衣,我身體含混不清的弧度,也滲到了包裹我的這層粗糙毛料之外。他什麼都知覺到了。他的知覺觸到了我左一層右一層的包裹,觸到了我肌膚的質感。這樣,我感到那股深深的暖流在我身體底部波動起來。我和他都一動也不敢動,成了兩隻如臨大敵的小獸,一動便會引得埋伏在近旁的龐然大物朝我們猛撲而來。他有股清苦的、類似藥草的體嗅。
他說:王阿花要去一趟西部?
我說:嗯。海青很想念她,又不捨得少掙一大筆錢。
我浸泡在他藥草一般苦香的體嗅中。
他說:感覺上你跟她挺和得來。
不是感覺上。是事實上。
她和你什麼都談?
什麼都談。
里昂略略閉了一會兒眼,像是在腦子裡換一幅畫面。我搬到王阿花那裡去住,里昂只來過兩次。頭一次是幫我搬家。另一次是送一塊地毯,從跳蚤市場買的。他告訴我們地毯是為保暖的,也為防滑。一年四季穿木屐的王阿花帶了身孕,是不該走在光板子水泥地上的。王阿花當著我的面吻了里昂一下,表示領他的關愛之情。她的吻安靜極了,多麼短暫也讓我感到它的深切。
里昂說:她叫我去住。她說你一個人住那麼空蕩蕩的大房子會害怕的。
我怎麼會害怕?我什麼時候也沒怕過——中越邊境打仗的時候,我背的一個傷員死在我背上,到了野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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