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安德烈·戴維斯是怎樣認識的?”
“在地鐵站認識的。”
理查藍汪汪的眼睛滿是等待,等待我更正自己。我告訴他我當時在地鐵站等一個朋友,安德烈也在等他的朋友。“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那是第三次見面。
理查往本子上刷刷刷寫著,要把我的不實之言落實下來。我得挺住,一口咬定的東西就接著咬。你又不缺這方面的見識。我六歲就見識過類似的局勢。我那時多沉著。審訊者比這位態度壞多了,手裡一根真正的軍用皮帶,銅帶鉤碰擊出危險的金屬聲響。它每響一次,父親和母親就一塊兒眨眼。銅頭皮帶一聲“丁零”,父母就出來了謊言,再一“丁零”,立刻又是真話。我的謊言卻貫穿一致,毫無矛盾,並圓潤流暢。那句謊言是什麼,已不必去記憶,只記得它給了我提前三十年的成熟。
“再好好想想,”理查·福茨說,“你能確定那是你們的第一次見面?”
“我確定。”
我看著清澈的藍色眼睛。很早很早,我就學會,先去找對方的眼睛,深人無論怎樣聰明、狡黠、陰險的眼睛,深人,深人,找死那樣,獵物看著黑洞洞的槍口那樣。我直視他的眼睛告訴他,如果他認為我的話缺乏可信度,他不必客氣,儘管推翻。
“你不願再好好想想嗎?”理查問我,眼睛窄起來,如同畫家虛起目光以便能更透視地去看眼前的畫面。他等於告訴了我,他已掌握了更確切的情報。誰出賣了我?安德烈?還是阿書?或許他們在我今早出門後已找了安德烈,套出了口供,而安德烈已聯絡不上我,無法與我同謀。我心一橫:不去管他,我抵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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