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瞭解了那個晚餐的真正意味。在當時,那餐飯由於番茄雞罐頭和麵目悅然的賀叔叔而顯得美味。一個小圓餐桌,上面鋪著淡綠繡花檯布和玻璃板。
一進門你就可以看見媽媽的一個家和爸爸的一個家如何互不相識互不相讓地佔據著同一個地盤。
吃到半途,我落了一塊骨頭到地板上。現在我懷疑那不是失手,是存心。需要一個道理離開同一海拔層面,潛入深部。在桌子下面你能看.見三個成年人的腳。小時我有看人腳的癖好。我剛才講到我從我爸的特定站立姿態發現了他時常感到的不自在。此發現不是我在那個年齡就能夠訴諸言詞的、我在成長過程中持續觀察,持續給這觀察以解說。
這個時刻,我在桌下。那塊淡綠色小家碧玉的檯布。它切割了那三雙腳和上身的聯絡。很暗,我卻也不費力地辨出一雙腳的緊張和興奮。我得說我現在用來描述的語言絕對不微妙不夠切中要害。英文,更得將就。用“緊張和興奮”形容那些腳只能是十分十分的將就。朦朧詩人就是在一番對語言的武斷性、粗淺性徹底失望之後產生的。
暫且說這三隻腳緊張和興奮吧不必去聽檯布上面他們在談什麼,他們的笑何等開懷。我可以告訴你,沒有一個人真正在笑。笑聲從賀叔叔那兒出來時,他那對大而方正的大足趾突然死死扣住鞋底。他穿一雙精細草鞋,所有腳趾網在細麻線裡,不斷與束縛掙扭。爸爸的腳仍是掌心對掌心,不同平常的是,他一刻不停地顛晃哄拍它們;只要停下顛晃,持住一個不舒適僵滯上,必定是爸爸在哈哈大笑。媽媽穿一雙黑珠子繡面的拖鞋。那陣子中國在還蘇聯的債,媽媽常買些便宜而華麗的繡品,從她身上的小腰身繡花衫到淡綠檯布和珠子繡鞋,都是國家用去抵債卻不合債主的意,給退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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