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篇小說《人寰》,是以一箇中國女性對美國心理醫生的自述為形式的。小說的語言便是虛擬的英文;也就是說,是外國人講的斷裂英文。在故事開始,我借女主人公之口說道:“英文使我魯莽。講英文的我是一個不同的人;可以使我放肆。不精確的表達給我掩護。另一種語言含有我的另一個人格,使我似是而非,因而不再有不可啟齒的事。”
這些話是我從自己在美國的十二年生活中得到的真實體驗。一九九六年年底,我在一位心理醫生的診所就診,為近乎要了我性命的失眠症,亦為體驗西方心理治療方式。自從我接觸了弗洛伊德和容格的心理著作,就對他們創立的“傾訴(TalkOut)”療法非常好奇,尤其是弗洛伊德的催眠術。據說催眠術能開啟人心裡最深的秘密,一些被忘卻的童年經歷,都會在催眠術中復甦。於是我便開始了“傾訴”療法,每星期一次,每次一小時。診費很昂貴,每小時九十元美金。正是在那間又小又封閉的診室,我發現英文中藏著另一種自我。它是年輕的、直率的,因為它就有十來歲。任何一種語言都能產生一種文化、一種氣質,英文對於我,也是同樣的。我在傾訴時,發現自己有著美國式的直接,中文給我的含蓄和成熟,此時全不存在了。說英文的我要外向許多,帶一些孩子氣的虛張聲勢,對別人的反應也有點大驚小怪的。並且,我相信十來歲的英文給我一副認其的神態,亦給我急於信賴別人的眼神。相比之下,說中文的我是老謀深算的,是易於懷疑一切,甚至帶幾分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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