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句話大聲小聲罵了好幾年,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是個典型的上海小女人:看見小夫人穿一件新衣,便一定會向父親訛詐,逼出一筆錢來;看見她坐轎車出去,等車一回來,我必定跳上去,空跑幾條馬路兜風也好。一九三八年之後,我乘車兜風時,常看見穿著皺巴巴的西裝、揹著雜貨箱串門賣貨的猶太癟三。這是我活到二十歲見過的最悽切的面孔。因為他們一點也不想破罐子破摔;他們做得那麼認真,那麼相信只要吃苦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們還希望你千萬別看到他不體面的西裝、集中營髮式。我突然覺得冬天的灰色黃昏中那些蒼白麵孔擊中了我,擊中了我心裡一塊從未發現的傷。
彼得的面孔跟他們那些面孔排列在一起,一定是最動人的一張。就在他頭一次站在領救濟餐的長隊中,向一大鍋捲心菜洋蔥湯移動時,我提著箱子、臉盆從父親的房子裡走出來。讓你這個上海小女人贏一把吧,我想。你這個不洗澡但要搽香粉、抹頭油、噴香水的上海小女人。
搬出家門的第二天,我就出去找工作了。我是想做個好樣子給父親和小繼母凱瑟琳看看。我要他們看看高尚和文明是怎麼一回事。父親還要談政治經濟救國,連我都要羞死。我退出我們家的政治經濟就是讓他們明白高尚不分先後,自立老少咸宜。我將自給自足,掙出去美國繼續學業的船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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