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回到家已經是半夜。兩人一整天只吃了幾個幹饅頭。多鶴趕緊進廚房,下了兩碗掛麵。多鶴非常寧靜,比去之前安詳多了。兩人一定講了什麼。兩個誰也不要、誰也不疼的人相互說了句什麼重要的話,讓多鶴如此寧靜?
小環把多鶴跟張儉留在身後,自己出去,走進了陽光肆虐的七月正午。所有的知了扯直了聲音叫喊。多鶴和他之間隔著幾十排板凳和一個衛兵。用她那種外人聽起來很費勁的話說了一句話。她得壓過知了的叫喊,所以她這句話也是喊出來的。她讓他每天晚上九點的時候想著她,她也會在同一時刻想著他。他和她在那一刻專心專意地看著心裡想出來的對方,這樣,他們每天晚上的九點,就見面了。
他半閉的駱駝眼大了一下,在她臉上定了一會兒。她知道他明白了。他還明白,她為了兩年多前和他鬧的那場彆扭懊悔:早知道下半生一個大牆裡一個大牆外,她該好好地待他,好好和他過每一天,每一個鐘點。現在她推翻了兩年多前對他的所有指控。
“二河……”她看著地面。
他也看著地面。兩人常常這麼看對方:看著地面上,或空氣,或心裡的某個點,看見的卻是彼此。最早他們也這樣。飛快看一眼,馬上調轉開眼睛,再把剛剛看到的在心裡放大,細細地看,一遍一遍地看。
她頭一眼看到他,是在一個白布口袋裡。白色的細布於是就成了一層細密的白霧。她給擱在臺子上面,他是從白色霧靄裡向她走來的。她蜷縮在麻袋裡,只看了他一眼。然後她閉上眼睛,把剛剛看到的他放在腦子裡,一遍遍地重新看。他個子高大是沒錯的,但他行動起來不像一般大個子人那樣鬆散,他的頭、他的臉比例十分得當。他把麻袋抱了起來,她的胸貼著他的胸。他抱著她,從烏黑一大片骯髒的腳之間闢出一條路,她突然不再怕這些腳,不再怕這些腳的主人們發出的嘎嘎笑聲。然後她給抱進了一座院子。從白色霧靄裡,她看見了一個很好的院子。房也很好。一個很好的人家。進了一扇門,就像從雪天直接進入了夏天。溫暖呼呼作響,她很快昏睡過去。她醒來時一雙手在解口袋的結,就在她的頭頂。口袋從她周圍褪下,她看見了他。也只是飛快的一眼。然後她才在心裡慢慢來看她飛快看見的:他是不難看的。不對,他很好看。男子漢的那種好看。不僅如此,他半閉的眼睛好看極了。它們半閉著,是因為他為自己的善良、多情而窘迫。然後……他又把她抱了起來,擱在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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