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看見多鶴常常背出門的花布包掛在牆上。她開啟一看,裡面有一摞零錢,最大鈔是兩角。她注意到陽臺上有時會晾曬著一雙帆布手套,那是張儉在廠裡用的。帆布手套的手指頭被割破了。她問過多鶴,是不是去撿玻璃賣給廢品站了,若是就好好化個妝,免得走出走進讓鄰居們看見丟張家的人。多鶴也沒好氣地回敬她一句。小環琢磨半天,明白多鶴的意思是:她本來在樓上也不算個人,有什麼人好丟。看著這些零票子,她確定了多鶴遛狗越遛越長的原因。
下午四點鐘,多鶴還沒回來。她從那堆零鈔裡取了兩張一毛錢,去菜場撈筐底的菜渣子。走到樓下,她才發現黑子也跟了出來,並且哼哼哼滿嘴狗的語言,不知在告訴她什麼。她說:“你出來幹啥?不是剛瘋跑一天了嗎?”
黑子哼哼哼地轉頭向坡下左邊一條路走。
“去你的,我不遛你!”
黑子還是哼哼哼地往那條路走。她順著大路直走,黑子又跟上來。小環想,這一家,除了不說話的就是不說人話的,再就是說了人也聽不太懂的。
她進了菜場看見賣魚的攤子上擺著個大魚頭,跟小豬頭似的,她上去就指著它說:“稱稱!”
稱下來要六角錢。她只有兩角。她好話說盡,人家答應她第二天把錢補齊。她拎著魚頭走出門,鼻子一酸,假如張二孩今天從公審會直接給拖去斃了,她不會去買魚頭。煮個好魚頭湯是為了讓全家慶祝張儉沒有被斃。這是多悽慘的慶祝。她破費花這筆錢,也是用魚頭湯哄大家高興,哄大家相信死緩的兩年有七百三十天,天天都有二十四小時,時時都有改判的轉機。她得哄她的兒子張鋼她的妹子多鶴,想開些,怎麼樣都得把日子往下過,往下過該吃魚頭湯還得吃魚頭湯。哪怕張儉今天真從公審會去了法場,他知道這家人沒了他還吃得上魚頭湯,難道不是給他最大的安慰嗎?晚上大家一塊兒喝魚頭湯的時候,她會把謊言告訴多鶴和張鋼:她找到門路替張儉改案子了。過了春節她就會行走起來,儘早把死緩改成無期,一旦成了無期,其實就是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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