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的時候,你知道有多慘,渾身抽筋,抽得只有這樣短……”
“別說了別說了,你過去信上寫得夠詳細了。他要活到現在,我跟他也是敵我矛盾。”
“我看你太狠了。就那麼恨他?未必。當時你為啥鬧下那場事,差點打死人,就是為你爹。你是為你爹拿出命來跟人拼命,別看你嘴硬。你現在變得我摸不透了,可那時你什麼什麼念頭我都曉得。你為什麼跑到那個偏遠的鬼地方,我能不明白嗎?”
從前,有個人叫何夏,因血氣方剛好鬥成性險些送掉一條老工人的小命。當初我逍遙自在地晃出勞教營,看到偶然存下來、撕得差不多了的佈告,那上面管何夏叫何犯夏。很有意思,我覺得我輪迴轉世,在看我上一輩子的事。勞教營長長陰溼的巷道,又將我娩出,使我脫胎換骨重又來到這個世道上造孽了。誰也不認識我,從我被一對鐵銬拎走,人們謝天謝地感到可以把我這個混賬從此忘乾淨了。包括她明麗。我就像魂一樣沒有念頭、沒有感情地遊逛,又新鮮又超然,想著我上一輩子的愛和恨,都是些無聊玩藝兒。
我已不記得我當時怎樣踏上了草地。也許有人對我介紹過它,說它如何美麗富饒又渺無人煙;也許是我想碰碰運氣,盲目流浪到那裡的。總之,我為什麼要去那裡,當時的動機早被我忘了。抑或說它有種奇異的感召力,不管它召我去生還是召我去死,我沒有半點不情願就朝它去了。一去幾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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