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一客遠歸來落花早謝閤家都忭悅玉樹雙輝
鳳舉好容易熬到了次日早上,先到燕西書房裡坐著,派人把他催了出來。燕西一來,便道:“這件事不怨我們照應不到,她要變心,我們也沒有什麼法子。”鳳舉皺了眉,跌著腳道:“花了錢,費了心血,我都不悔。就是逃了一個人,朋友問起來,面子上難堪得很。”燕西道:“這也無所謂,又不是明媒正娶的,來十個也不見得什麼榮耀,丟十個也不見得損失什麼面子。”鳳舉道:“討十個固然沒有什麼面子,丟十個那簡直成了笑話了。這都不去管它,只求這事保守一點秘密,不讓大家知道,就是萬幸了。”燕西道:“要說熟人,瞞得過誰?要說社會上,只要不在報上披露出來,也值不得人家注意。”燕西說時,鳳舉靠了沙發的靠背斜坐著,眼望著天花板,半晌不言語,最後長嘆了一聲。燕西道:“人心真是難測,你那樣待她好,不到一年,就是這樣結局。由此說來,金錢買的愛情,那是靠不住的。”鳳舉又連嘆了兩聲,又將腳連跺了幾下。燕西看他這樣懊喪的樣子,就不忍再說了,呆坐在一邊。對坐著沉默了一會子,鳳舉問道:“你雖寫了兩封信告訴我,但是許多小事情我還不知道,你再把經過的情形,詳詳細細對我說一遍。”燕西笑道:“不說了,你已夠懊悔的,說了出來,你心裡更會不受用,我不說罷。”鳳舉道:“反正是心裡不受用的了,你完全告訴我,也讓我學一個乖。”燕西本來也就覺得肚子裡藏不住這事了,經不得鳳舉再三地來問,也就把自己在電影院裡碰到晚香,和晚香兩個哥哥也搬到家裡來住,種種不堪的事,詳詳細細地一說。鳳舉只管坐著聽,一句話也不答,竟把銀盒盛的一盒子菸捲,都怞了一半。直等燕西說完。然後站起來道:“寧人負我罷。”停了一停,又道:“別的罷了,我還有許多好古玩字畫,都讓她給我帶走了,真可惜得很。”燕西道:“人都走了,何在乎一點古董字畫?”鳳舉道:“那都罷了,家裡人對我的批評怎麼樣?”燕西道:“家裡除了大嫂,對這事都不關痛癢的,也無所謂批評。至於大嫂的批評如何,那可以你自己去研究了。”鳳舉笑了一笑,便走開了。走出房門後又轉身來道:“你可不要對人說,我和你打聽這事來了。”燕西笑道:“你打聽也是人情,我也犯不著去對哪個說。”鳳舉這才走了。可是表面上,雖不見得就把這事掛在心上,但是總怕朋友見面問起來,因之回家來幾天,除了上衙門而外,許多地方都沒有去,下了衙門就在家裡,佩芳心裡暗喜,想他受了這一個打擊,也許已經覺悟了。這日星期,鳳舉到下午兩點鐘還沒有出門。佩芳道:“今天你打算到哪裡去消遣?”鳳舉笑道:“你總不放心我嗎?但是我若老在上海不回來,一天到晚在堂子裡也可以,你又怎樣管得了呢?”佩芳道:“你真是不識好歹。我怕你悶得慌,所以問你一問,你倒疑心我起來了嗎?”鳳舉笑道:“你忽然有這樣的好意待我,我實在出於意料以外。你待我好,我也要待你好才對。那末,我們兩人,一塊兒出門去看電影罷。”佩芳道:“我緩迷躚罵你了。你知道我是不能出房門的,你倒要和我一塊兒去看電影嗎?”鳳舉笑道:“真是我一時疏忽,把這事忘了。我為表示我有誠意起見,今天我在家裡陪著你了。”佩芳道:“話雖如此,但是要好也不在今天一日。”鳳舉道:“老實告訴你罷。我受了這一次教訓,對於什麼娛樂,也看得淡得多了。對於娛樂,我是一切都引不起興趣來。”佩芳笑道:“你這話簡直該打,你因為得不著一個女人,把所有的娛樂都看淡了。據你這樣說,難道女人是一種娛樂?把娛樂和她看成平等的東西了。這話可又說回來了,象那些女子,本來也是以娛樂品自居的。”鳳舉笑道:“我不說了,我是左說左錯,右說右錯。我倒想起來了,家庭美術展覽會不是展期了嗎?那裡還有你的大作,我不如到那裡消磨半天去。”佩芳笑道:“你要到那裡去,倒可以看到一樁新聞。我妹妹現在居然有愛人了。”鳳舉原是坐著的,這時突然站立起來,兩手一拍道:“這真是一樁新聞啦。她逢人就說守獨身主義,原來也是紙老虎。她的愛人,不應該壞,我倒要去看看。”佩芳道:“這又算你明白一件事了。女子沒有愛人的時候,都是守獨身主義的。一到有了愛人,情形就變了。難道你這樣專研究女人問題的,這一點兒事情都不知道?”鳳舉笑道:“專門研究女人問題的這個雅號,我可擔不起。”佩芳道:“你本來擔不起,你不過是專門侮辱女子的罷了。”鳳舉不敢和佩芳再談了。口裡說道:“我倒要去看看,我這位未來的連襟,是怎樣一個尊重女性者?”一面說著話,一面便已將帽子戴起。匆匆地走到院子裡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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