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楊杏園回去,不由得想到李冬青的病。他想,人家既來信致意我,我又知道她的病信,似乎不好意思不理,我不如也寫一封信去慰問慰問。想到這裡,便坐下來寫信,可是一提筆,只寫“冬青先生文鑑”六個字,便止住了。心想,我們雖然算是一個文字之交的朋友,一來交情很淺,二來又有男女之別,這話卻是不好措詞。再說,那人性情很孤介的,犯不著用社交公開的眼光來看她。如此一想,便把寫了六個字的信紙撕掉,把筆筒起來,墨盒也蓋起來。在蓋那墨盒的時候,扶著墨盒,凝神一想,又覺不對,以為李冬青在那封信中附著筆問候我,似乎通知她害了病的意思,我簡直不理,很不對。如此又一想,依舊把墨盒子開啟,重新抽了一張信箋來寫,寫了“冬青先生文鑑”六個字,還是不能寫下去。自己呆呆的坐著,把筆管向著鬢角擦了一會:“寫也寫不好,寫得好也怕人家說我多事,算了罷。但是我寫冠冕一點子,或者也不要緊,這又有什麼可躊躇的呢?”想了半天,決定了,便盡著一張八行,寫了一封信。那通道:冬青先生文鑑:於致慕蓮君函中,得悉適患清恙。今日濃陰漠漠,大有雨意,青燈明鏡間,得毋又添詩料幾許乎?春寒料峭,伏維珍重萬千。
楊杏園敬白信寫好了,封得妥貼,上街的時候便扔在信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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