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吳碧波看楊杏園驚慌的樣子,便問他怎麼樣了。楊杏園道:“剛才這一陣旋風,我只覺得鬼氣撲人,所以嚇了一跳。走罷!這位張君,大概不願我們在這裡囉嗦哩。”黃別山站在那邊,正等的不耐煩,見他們來了,便同到公祭的地方來。
楊杏園見草地上擺著一副冷三牲,三杯酒,三杯茶,前面擺著一大堆紙錢。還有許多紙剪的招魂標,分插在各墳頂上。楊杏園對黃別山道:“這完全是我們南方的規矩。看見這些東西,好教人想起故園風景。”吳碧波道:“只是少了一樣,婦人們的哭聲。”楊杏園道:“果然,這種清明野哭,最是教人聽著斷腸。若是這地方,要有婦人哭聲,我真要替這些死者剪紙招魂了。”吳碧波道:“我的路遠,我要先走了。”楊杏園道:“你是在城門口騎驢子來的嗎?”吳碧波說,“是。”楊杏園道:“那麼,我們三人一陣走好了。”說著,三人離了義地,騎驢進城。那位管理員,因為要招待眾議院的徐老爺,財政部的劉老爺,也沒有出來歡送。三人騎著驢子,到了永定門,吳碧波便回學校去了。楊杏園和黃別山,也緩緩的走回會館。
走到香廠,已經是燈火萬家,只見對面一輛嶄新的包月車,點了四盞水月電燈,飛也似的走了過來。上面坐著一個麗人,穿一件蔥綠印度綢的旗袍,越覺得顏色鮮明。仔細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梨雲。梨雲看見楊杏園,對他笑了一笑,微微的點了一個頭。楊杏園百忙中,招呼不是,不招呼也不是,只一猶疑,來不及點頭,那車子早拉得去遠了。楊杏園想道:“我剛才這麼本雞也似的,人家招呼過來,也不理她一理,入家豈不要罵我搭架子嗎?”心裡想著,口裡卻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黃別山說話。二人沿著馬路邊上走,不一時,到了家裡。吃過晚飯,已經到上報館的時候,便坐著車子上影報館來。編輯部裡的人,都已開始工作。何劍塵面前擺著一大堆信件和通訊社的稿子,他拿著一把洋剪子,敲著大餐桌子,正在那裡出神。一抬頭看見楊杏園,說道:“你怎麼這時候才來?”楊杏園道:“今天到郊外去了來的,晚飯未免遲一點,我剛才走香廠過,還碰見梨雲。”何劍塵見他想說不說的樣子,知道內中有文章。便對他笑道:“做事要緊,我們回頭再說。”便低了頭去剪通訊社的稿子。楊杏園也在何劍塵對面坐下。何劍塵忽然失聲道:“咦!凌松廬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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