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小說。我的。
這部小說最初醞釀於二〇一〇年的深冬。那陣子,我正在進行我的第一部小說,也是第一部長篇小說《卅街檔案館》的寫作。閒時隨手抓看雜書,完全沒有系統,權當休息。然後就翻出了清人俞清源撰寫的《夢廠雜著》。
這本過於單薄的三十二開小冊子,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於一九八八年七月出版,“明清筆記叢書”系列之一,印數一萬冊。是我在常去的燈市口中國書店花十五元購得的。是書之內容短小精悍,好玩兒得很,其中有一條是這樣寫的,照錄如下:戊子三月間,餘鄰家張氏子,曉起沽酒於肆,歸視辮髮截去二寸許。又同裡陳姓者,織線毯為業,亦同日截去。餘皆目擊之。漸而遠近被截者甚夥。
道路洶洶,鹹以辮髮蟠顱上,童子則挽髻而行。凡被截者,發必黑而長,年必三十以下,老年人及年少而發劣者無患也。杭城偵役,密選壯年發美者行市上,而己遙尾伺之。暮歸,則前行者如股,而尾後者截矣。由東西以及西北,由中原以及邊徼蠹叢,靡不被其患。方今國家刑政肅清,凡作奸犯科之徒,即變姓名,竄身山陬海筮,終無漏網;而此獨不能戈獲,致成疑案,寧非怪乎?語云:“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後當事馳其偵捕,置不問,果至次年而息。
寥寥數語,百二餘字而已。但驚悚。驚悚到曼妙。清人俞清源給這段文字取小題為《截辮》;無獨有偶,幾乎就在我發現《截辮》這段讓我會心不已的文字後不久,另外一冊名為《養吉齋叢錄》的史料筆記中再現了與之相似的記載:乾隆間割辮匪徒事,始浙江,蔓延甚廣,遠如吉林亦有此說,民間日夜驚恐。又言被剪人非併根剪去必死,於是被剪者皆剪其根。復有買所剪之辮者,雲造橋用。無稽之言,不可窮詰。高宗嚴旨,緝獲多人,解京質審,悉非真犯。大索年餘,迄不得蹤跡。其後朝廷燭見情偽,飭禁妄拿,詔旨甫頒,訛言頓息。自此數十年,無復有傳說者。嘉慶十七年,御史榮椿又以剪辮事奏請查緝,交軍機傳詢,無可指實。其時京城內外本無事也。榮遂降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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