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是一望無際的沼澤,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後來又看見森林。沒有光,沒有星辰,也沒有路,腳下危機四伏。有人牽著她的手,柔軟的、溫暖的、幸福的。
“你別怕啊。”男生特有的帶著點兒小別扭的嗓音。
“嗯。”
“我在前面保護你,不用怕啊。”
“嗯。”
然後容青可就醒了,嗓子像被火燒過似的,頭痛欲裂。陶林織叫著“醒了醒了”,叔叔嬸嬸的臉湊過來。陶林織的眼睛腫得不成樣子,叔叔和嬸嬸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好像是因為什麼事情爭吵過。他們每次爭吵,嬸嬸都故意與她保持點兒距離,外人看不出來,可是她看得出來。
現在是凌晨一點,她頭部被砸了個口子,縫了十三針,輕度腦震盪。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陶林織送走了容青可的叔嬸,想起來剛剛兩人在樓道里小聲爭執的內容,她就覺得心寒。不過她也沒立場責怪別人,當時她躲在衣櫃裡嚇得瑟瑟發抖,根本沒勇氣走出來。
當她出來看見容青可躺在血泊裡,半張著眼睛,如被折斷翅膀的蝴蝶時,她後悔得想要就此死去。
她以為容青可死了,只是坐在地上哭,好在房東趕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叫了救護車。容青可的傷口嚇人,其實並沒有很嚴重,不過若不及時送醫,只是怕有後遺症。容青可盯著那張魂不守舍的臉,喉嚨裡發出破碎嘶啞的聲音:“都是你害的……”
“都是我害的。”陶林織顫抖著。
“所以……如果你想去墮落就免了……你還要對我負責的……”
陶林織哭著點點頭:“我對你負責,我娶你都行,我這輩子都給你當丫鬟都行。”
“陶林織……你傻了……我們倆的友情也完了……你以為你躲著,我捱打,挨完就沒事了嗎……我要你對我負責……不是要你像葉橘梗那個笨蛋一樣照顧我……而是要你離得我遠遠的,別再連累我……連墮落都不行……你要好好地生活……帶著罪惡感一輩子痛苦地走在我給你指的直線上……哈……你說這樣……是不是會更痛苦一點兒?”
她連贖罪的機會都不肯給。陶林織失神地看著她。不。真正的容青可似乎並不在這裡。
“我不原諒你。”容青可閉上眼睛,“我永遠也不原諒你。”
陶林織,帶著罪惡感活下去吧。
無論多麼痛苦,無論多麼艱難,無論以後怎樣悔不當初,都要像一棵筆直的樹那樣堅強地活下去。我們心裡都清楚,在你躲在衣櫃裡不肯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再也她恍恍惚惚地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人握住她的手,有人幫她擦臉,又有什麼柔軟的溫熱落在她的額頭上。有眼淚落在她的臉上。到底是誰?她心裡好像有答案的,可是為什麼腦子裡想不起來呢?
夢裡的情景突然湧現出來,那個如貓一樣單純認真的男生對她說:“你別怕啊。”
“嗯。”
“我在前面保護你,不用怕啊。”
“嗯。”
除了這些,最後好像男生還說了什麼,到底是什麼,好像風灌進她的耳朵,她只看見男生的嘴巴一張一合。他到底說了什麼?森林裡一片寂靜,黑暗蟄伏在茫茫沼澤上,她在泥濘中,慢慢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