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溫泉煮蛋,我又耍寶講了一會兒笑話,夜有些深了,我們便各自回屋休息。
等回到房間,我才有種想哭的衝動。人真奇怪,難過的時候想哭,高興的時候也想哭。我從登山包裡拿出個大方盒子,又從大方盒子裡拿出脆脆,抱著激動地流淚,脆脆啊,這麼歷史性的時刻只有你在,我唐果總算熬出頭啦。
這天晚上,我興奮地跟脆脆聊了整個通宵,到了天亮才沉沉睡過去。
早上葉榛叫我起床去吃早餐,我迷迷糊糊抱著脆脆去開門。他臉色很難看,慌慌張張地把我推進門,而後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相信你才有鬼,快點收起來,收好!你想把人家保潔阿姨給出心臟病來嗎?!你跟誰保證的,你個缺德孩子!”
葉榛這麼一吼,我的瞌睡蟲全跑了,只能眨巴著眼裝可憐。
“下回……”
“你還敢有下回!”葉榛抓狂了,“快點換衣服,吃過早餐我們回去了。”
“那個,不泡了嗎?”
“還泡,我都血壓升高了,再泡就得心臟病了!”
讓葉榛抓狂暴走是原來他們宿舍全體人員的心願,張眠無比舒爽,一副夙願已了含笑而終的架勢。回程時,張眠趴在車座上對著他露出來的一截脖子研究。昨天那口咬得挺狠,傷口周圍泛紅,好像是發炎了。可那牙印很整齊,碎碎的,感謝田美女在我小齙牙時去做牙齒矯正。
張眠嘿嘿一笑,指著那牙印:“喲,這軍功章沒見過啊,挺好看的啊。”
葉榛神經斷了一根,一踩油門,在打滑梯似的路面上,車子像在漂移。我跟張眠一起尖叫起來,他慢慢揚起嘴角,明亮的眼睛裡堆滿活潑的笑意,真是個惡趣味的孩子啊!
我痛心疾首,這個惡棍,我怎麼就喜歡上他了!
於是這個寒假我過得很快樂。
每天早上照鏡子都看見裡面的小圓臉尖下巴怎麼就那麼好看,眼睛笑得彎彎的,要是《網球王子》裡的不二週助君有個妹妹,那就一定是我這樣的。老黃和田美女剛開始很淡定,直到某天早晨我一睜眼看見自己腦門上貼了張黃紙符,上面不知道是什麼雞血狗血的塗鴉,這是把我當殭屍鎮著呢。
“喂,老唐,這是個什麼東西?!”
老唐說:“你媽在菜市場門口擺攤算卦的李半仙那求的。”
“我靠,李半仙都被抓進派出所兩回了!”我哭笑不得,“美女你快把錢給要回來去。”
田美女一邊吃油條一邊不客氣地給我白眼:“再貼上去,瞧你那樣笑滲得慌。”
我捧起原味豆漿喝了一口,真甜啊,連空氣都是甜的,我說:“我高興就想笑。”
“到底有什麼好事啊,神神秘秘的。”老唐瞎猜,“……夏文麒追你了?”
說起夏文麒,我的臉立刻白了。
老唐跟田美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心裡在滴血,夏半仙啊夏半仙,整年的伙食啊,那得多少錢?!我的索尼手機!我的新款筆記本!我的漂亮衣服!我的……我沮喪地趴到餐桌上挺屍。
“沒事,談戀愛就談吧,想結婚就結,早點抱個娃娃,省得身材走形。”田美女越說越高興,“夏文麒不錯啊,上回到咱家來還提了紅燒肉來,他爸燉的紅燒肉真沒得說。”
老唐也來了興致:“對對,夏文麒他媽包的餃子也很好吃,芹菜蝦仁餡的!”
田美女更高興了:“是啊,夏文麒他爸還會修空調,上回咱家空調就是他爸修好的!”
“夏文麒他爸什麼時候來咱家修過空調啊?”
“那回你出差了,家裡空調壞了,夏文麒他爸是賣空調的,我就想著他肯定會修啊。這不,他還免費給咱換了個零件……”
於是餐桌上的問題從夏文麒蔓延到了夏文麒他爸的紅燒肉和他媽的餃子,接著從夏文麒他爸為什麼這麼殷勤的趁老唐不在來修空調,還給免費換零件。小女子我修行尚淺,只能將戰場留給他們,默默地換鞋出門。
其實兩家的友情確實有些莫名其妙,從小學時我跟他就不對盤,初中我跟他做同桌熟悉起來,就開始一起幹壞事。最過火的那回,我跟夏文麒把那個把堵低年級的同學要錢的孫子踹折了一根肋骨。於是學校裡叫家長來把我們領回去反省一星期。我媽跟夏文麒他媽被班主任寒著臉說那孩子受了多大罪,倆媽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結果把班主任給弄了個於心不忍,倒是反過來安慰了一通。
而後田美女領著我,夏文麒他媽領著他,我們四個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吃飯。
剛進包廂夏文麒他媽就一抹臉,抱著他的腦袋狠親了一口:“兒子,幹得好,該揍,不過你倆也揍得太沒水準了。下回再碰見這種人,帶個鐵桶套他腦袋上揍,他哭都沒地方去。”
合著這倆媽都是演技派,倆媽從此就相見恨晚。
後來我才知道夏文麒他媽是公安局刑偵科的。
不過我跟夏文麒倆壞胚子在一起,除了幹壞事,不會有第二個可能,要他追我,他那張死魚臉不變成魚化石,我就喊他祖宗。
我來到夏文麒家,他爸去賣空調了,他媽在看韓劇,一聲高過一聲的“嘔巴”,真令人蛋疼。他正在畫畫,在陽臺支起個畫板畫樹。
夏文麒扭頭打量我一下:“喲,發情期到了?”
我一腳踹過去:“發你媽!”
他有防備,雙腳蹬地,轉椅滾到一邊,死魚臉帶了笑容:“整年的伙食,你答應的。”
我抓狂地扔抱枕:“答應你媽!”
夏文麒他媽推開門,手裡託著果盤雲裡霧裡:“果果你答應我什麼?”
我跳起來,含糖量挺高地笑:“阿姨,答應你好好照顧他唄,可讓人費心了。我剛還跟麒麒說,今年他的伙食我包了,誰叫我是他姐姐呢。”
夏文麒滿臉作嘔的表情。等他媽出去繼續看嘔巴,他眯著眼:“一會兒你敢接我媽的紅包,我剁掉你的爪子。”
“剁吧剁吧,沒了爪子葉榛肯定不能要我,這輩子就交待給你了。”
夏文麒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死魚臉上風雲突變:“祖宗,您找我來幹嘛?”
“跟我坦白,男人的弱點!”
“弱點?”夏文麒說,“下半身!”
我默默拿起一管紅顏料,對著他畫板上灰色的藍天出神。
夏文麒頓時危襟正坐:“要看他想要什麼。比如說現在你們家葉榛現在失戀了是吧,表面上該怎麼著就怎麼著,那是因為他不想丟人,也不想讓關心他的人傷心。其實葉榛絕對能從陰影裡走出來,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如果你能縮短這個時間,那麼你在感情上就佔了上風。”
“廢話,說具體方案,如果是你的話你怎麼才會沒轍。”
“祖宗,我對你就沒轍。”夏文麒翻了個白眼,“自己想去。”
我就知道來找夏文麒是對的,這孩子書櫃裡擺著滿滿的心理學的書,也不是唬人玩的。葉榛願意給我個機會,可是我反而遇見了瓶頸,就像拿著一把金庫的鑰匙,卻滿門都是窟窿眼兒,如果戳錯了,金庫就會崩塌。
我只有這一次機會。
而且我準備拿我全部的運氣去賭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