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有的工作量不算小,也沒有時間去想起來別的事情。
付去傾再次醒來是晚上,最近黑白顛倒得厲害,助手是個笨手笨腳的美院大四男生,因為是恩師推薦的,他也不好拒絕,湊合著用。
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還有幾條資訊,都是蕭漫發來的。他看都沒看,直接刪掉。翻身正想繼續睡過去,眼角瞥到日曆,畫了紅圈,頓時清醒。
今天是紀多晴結婚的日子,他昨晚累極了,根本沒想起來。
時間是凌晨,洞房花燭夜已經過去。
他起床洗臉刷牙,然後開車出門。到了海棠社附近的便利店裡買了啤酒、花生米,又在燒烤攤上買了肉串。他決定用整個晚上跟那段過去做個先別,就像得了強迫症一樣。過年時來她的公寓,拿了她抽屜裡的備用鑰匙。
那時偷藏鑰匙時,原來沒想過是做這種用途的。
他剛開門就發現屋子裡是開著壁燈的,整個屋子瀰漫著暑氣。
還有淡淡的香。客廳裡紅色的大沙發上堆著漫畫,小說,還有個小竹筐,裡面有完成了一半的煙雨新荷。他早知道她有耐心,只是不知道她竟然還會刺繡。
當然,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也不差這一兩件。
他將吃食放在茶几上,正在收拾沙發,隔著白色的大紗簾,他看見塌塌米的大床墊上,有團模糊又熟悉的曲線翻了個身,喉嚨裡掃地清地發出夢囈般的低吟。。付雲傾一時間動彈不得,她在這裡!
有誰會在新婚之夜一個人躲在單身公寓裡?
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日子了,撩起紗簾,看見她身上穿著紅色的鄉著比翼鳥的旗袍,細長潔白的腿全露在外面。她應該是喝了不少酒,酒氣瀰漫不散。可是她喝酒是會起疹子的。
“喂!”他喊。
她睡得極其不安穩,聽見耳邊有聲音就半睜開眼,看似清明,其實是爛醉如泥的。她身上都是汗,像從水裡撈出來,不舒服地皺起眉,“癢。”他心裡狠狠罵活該,恨意慢慢地攀爬上來,他真該轉身就走,可是她難受地帶著哭腔:“癢……”
現在倒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了,他竟然無法狠下心,“背上嗎?”
從領子到大腿開叉處,一排繁複華麗的鴛鴦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幫她解了。她張著眼睛看著他,微微仰起下巴,讓他順利一些。就像舊時候成新的洞房花燭,這麼想著,他的腦子裡像著了一團火,一直燒到心裡,辣辣地疼。
他覺得手上都是汗,手摸到她的背,整個人都被蒸紅似的。
“往上面一點,靠肩膀的地方。”她指揮著。
要醉到什麼程度才能這麼冷靜地讓丈夫以外的男人寬衣解帶,吆五喝北京六的。付雲傾一邊抓一邊嘆氣,半晌聽見她說:“好了,好了……雲傾。”
他一怔,她的眼睛乾淨明亮,沒有一絲醉意。
“你……”
“我沒醉,只是身上癢得難受。”
“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家啊。”多晴撐起身子,目光咄咄逼人的,“介理,你為什麼會在我家?”
他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靠著牆,低頭找煙。
“你以為這裡沒有人,所以你來看看你的沙發?可惜你犯錯了。你以為什麼都在你的計算之內,其實你都犯錯了。”多晴躺下去,閉上眼,“只要遇見我,你做的決定都是錯的。你一定在想,這本身就是個錯誤。”
他的臉也冷了,耐著性子,“這倒是合了你的意,你這樣就是對了?說法是幸福了?我是不是恭喜你?”
多晴把臉埋在枕頭裡,“只要哥哥幸福,我就幸福。我覺得好像完成了人生中的最後一件大事,媽媽在天之靈一定會高興的……這個結果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
付雲傾想問,那我呢?
可是他問不出來,他最後僅存的自尊都快要被她剝下了。
他本來是來告別的,可是遇見她,看見她的臉只覺得自己快要乾涸。
付雲傾波光盪漾地望著她,他那瞬間,真的覺得,這是唯一的辦法。他靠著牆微微笑了,無比俊美溫柔,是真實的,浮華退去後的乾淨純粹。沒有女人能在此刻拒絕他的溫柔。只是那溫柔已經低到了塵埃裡。
他的臉埋在暗影裡,好像打算永遠沉睡於此。
已經沒有辦法了。
“多晴,上次你說的……說的做情人……還算不算數……”
多晴也跟著沉默。在付雲傾覺得等待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羞憤地離開時,她輕輕地說:“算了……你讓我滾,我還是在等……一直都算的……”
罷了,什麼都不管了,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還能怎樣?
他嘆了口氣:“過來。”
多晴纏上來,像只野蠻的小獸,貪婪地沒輕沒重地親他,像撕咬。他的腦子只清明瞭一下子就轟然淪陷。好吧,就算是瘋了,我們也一起瘋吧。就算明天就會死付出,我們也在一起吧。就算你是別人的,至少現在屬於我吧。
反正,我完全被你蠱惑了,你必須,對我負責。
屋子裡的暑氣更盛,風從窗外吹進來盪漾著白色的紗簾。好比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那樣糾纏著彼此,體溫彼此交融,一直燙到骨子裡。
多晴感覺有水落在唇邊,是鹹的,她睜大眼,他的手掌卻覆上來。
天地之間只剩下他的喘息聲,還有不停地落在臉上的水,沉甸甸地,像是他心裡的水全都疾風驟雨般落在她的身體上,砸得她戰慄不已。一直到天亮,他們才在極度疲倦中相擁睡去,付雲傾睡夢中驚醒,多晴還在他懷裡,便苦笑著把她摟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