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一大早就聽見門鈴響,開門看見是付雲傾正要劈頭大罵。卻見他滿臉的陰翳,像是剛殺完人似的,氣都消了,摔摔打打地讓他進門。
“你怎麼回事,不是簽到其他社裡了?怎麼都找不到人,現在又來幹什麼?”
付雲傾燃了一根菸,“我找你問點事。”
“也要看大爺我有沒有心情說。”
“關於多晴的。”
林嘉瞪著他,忍無可忍,“付雲傾,我這麼多年都白認識你了,她得罪你了,你有完沒完?”
“她媽媽去世,什麼時候的事?”
“你剛走不久,”林嘉冷笑,“你準備出去進修時,她媽媽就查出癌症,這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的。”
付雲傾沉默了一下,又點燃一支菸。
原來是那段時間,可是每次見她,她都像往常那樣沒心沒肺地笑。連同他的書房都是她整理好的。她笑著說,對你好些,讓你留點念想,會想著早些回來。他記得自己當時跟她乾巴巴地說謝謝,心裡為她的大度而氣悶。
見他沉默,林嘉不解氣,也口無遮攔起來,“那時候你走得多輕鬆,倒真把她當成鐵打的人,丟下就走了。你走後她倒也沒什麼,照樣上班下班,看起來也沒什麼兩樣。甚至她母親去世,她也只請了一天假去墓園。我準她假休息,她反而來安慰我說:你別想太多,我媽臨走時說,少了誰也要過日子,難過和開心都是一天,要不然怎麼樣,還不是得好好活著。那樣堅韌地用力去過生活的孩子,怎麼都會幸福的,你現在又來問這些做什麼?”
林嘉從小就有正義感,人雖然看起來隨便,對感情倒是比誰都認真。
當時他愛的女人離開他嫁給其他人,付雲傾沒少對他冷嘲熱諷,女人都是朝三暮四的,靠不住。
其實現在看起來靠不住的是他。
因為怕被拋棄而拋棄別人的他,不管初衷如何,都是林嘉最討厭的男人型別。現在回頭的他,本來氣勢洶洶的以為當時沒有留住自己的她也是有錯的。現在看來,因為害怕受傷害,而沒有給她一點信心的自己才是最惡劣的。
那時他沒有雪中送炭,而選擇了雪上加霜。
所以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顏面去重新打擾她的生活。
他說:“我昨天晚上跟她在一起。”
林嘉的眼睛越瞪越大。
付雲傾笑了,“你別急,我以後不會再找她了。”
林嘉愣了一下,“這又是什麼意思?”
“那麼堅韌地用力去生活的孩子,不跟我這種人在一起,反而會更幸福吧, ”付雲傾攤開手,如果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是這樣惡劣的人,什麼都是一廂情願的,哪能有臉再跟她談感情。
他頓了頓,又笑了,“這樣的結局也好,等她結婚你幫我捎個紅包給她吧。”
林嘉認識他這麼久,少見他如此溫順服軟,一席話說得穩妥,仔細聽來卻像在訣別似的。他不知怎的有點心慌意亂,見他站起來,忙擋在面前,“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家的傢俱都丟了,不趕快去買一套沒辦法住。”
“你不回東京了?”
“上次回東京是去處理點事情的,原本也是不回去了。”
再跟林嘉糾纏下去又是沒完沒了,他也沒有再說下去的興致,借了他的車直奔傢俱商城。付雲傾對牌子沒什麼講究,偏好又大又軟的沙發。在門店逛了一圈,買下了人家做樣品的一套布藝沙發,質地很好的深藍色,擺在客廳裡沉靜又大方,像淹沒了一半的海洋。
晚上躺在沙發上睡,身體陷入軟綿綿的沙發裡,用影碟機放著《千與千尋》。
記得跟紀多晴看的最後一部片子,只是那天他睜著眼睛什麼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想著怎麼開口跟她說進修的事情。
如今是他一個人看,身邊少了一個特別的存在。
也許少一個人也沒什麼的,畢竟紀多晴可以一個人活得那麼漂亮,而他四年來也是一個人。
他突然想到紀多晴說過的一句話,她說:每個人都是一條直線,在這條直線延伸的時候,總要跟不同的直接交集,但是交集後總要奔赴各自的人生。
她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完全平行的兩條線的。
因為總有一個人會比另一人早死一點,然後兩條線交叉,一個人再往前走。
她還說:雲傾,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跟你媽媽一樣,起碼我不是,你相信嗎?
她說:你不相信就算了。
他不相信,所以她就算了。
原來這句話就是他們故事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