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導師的身後事不多,而且粗活重活自有年輕學生們做。見他自願留下,師母說,導師生前曾與西山寺院的住持有約,願為那裡設計專案引入投資,一番規劃尚未成形便病重入院。她在備忘錄上找出幾頁未成形的文字:“這個我不懂,但也不希望他失信於人。你若願意多擔一事,就替他去看看吧。”
周然應允。他前往那裡住了兩天,將所有情況詳細瞭解了一番,與那位住持也很投緣,與他探討老師之前的計劃的同時,也聽他講了許多佛理。
周然本來悟性就不低,在這樣純樸的環境下,對自己反思了不少,對他與曉維的緣和怨,更添了幾分惜與悔。山上訊號不好,他打電話給曉維,斷斷續續總是聽不清彼此在講什麼,最後不了了之;等他到了山腳下,訊號變好了,卻不知該講些什麼了。
初夏季節,山外陽光毒辣,山裡則蔭涼如另一個世界。山腳橫過一條河,七八米寬,河水清澈,波光粼粼,依稀見底。
周然突然很想知道這河水中央究竟有多深。他向河心丟了數塊石子,掐著秒針計算時間;他用樹枝在泥地上研究視線偏移距離與折射率公式。這種無聊狀態,他自成年後就很少有過。
河心太遠,石子落底既聽不到聲音也看不清水中影子,水深始終難測。所以周然此番無聊的最終舉動,是捲起褲角踩進水裡親自試了試。在河水漫過大腿的地方,他終於看清楚,這河的最深處至多到他的下巴,一如他兒時經常去玩耍的那條河。河水深處即使夏天也沁冷透骨,同樣像極了那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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