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換了睡覺的地方,更可能是疲勞過度,幸子此時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早晨起床比平時要早,又冒著暑熱在汽車和火車上顛簸了半天,晚上又和孩子們一道,抖擻精神在漆黑的鄉間小路上來回奔跑,該走了七八里路吧……不過,捕螢這事兒,以後回憶起來還是令人懷念的……說起捕螢,幸子只是在大阪的木偶劇場文樂座看過《朝顏日記》[117]的“宇治”的場面——木偶深雪和駒澤在遊船上竊竊私語的情景。因此,不由得對妙子的那番話信以為真,以為捕螢的妙趣在於身著印花長袖和服,在原野的晚風中,衣袖和衣襟翩然飄舞,手執團扇這兒那兒追撲著流螢,何等風流雅緻!但實際並非如此。菅野遺孀早就叮囑了:“因為需要穿過暗夜的田間小路和草叢,會要弄髒衣服,請換上這些衣服。”她說著,分別遞給幸子、雪子、妙子甚至悅子各人一件花紋精選的細洋布單和服,不知是她特意為今夜捕螢準備的,還是她平時為客人儲備的。妙子笑著說:“真正捕螢可不能像畫上那樣。”因為夜色愈黑愈好,所以捕螢的樂趣與衣著的爭奇鬥豔毫不相干。
他們出門時,還能模模糊糊識別人臉,而走到說是有螢火蟲的小河邊時,天色一下子暗下來了……說是條小河,實際上只是一股比田野中的水溝稍寬的普通的水流,兩岸全是高聳茂密的狗尾巴草之類,把小河覆蓋得幾乎看不見了,最初他們只能看出百米開外有一座土橋。說是螢火蟲既怕人聲又怕燈光,所以打老遠他們就擰滅了手電,不出聲兒悄悄地向河邊走去。但一直走到河邊時,還沒見它們的蹤跡,有人在暗中嘀咕:“今天晚上不會出來吧?”“不,出來很多螢火蟲了,請到這邊來!”這是耕助的聲音。他們鑽進河邊的草叢裡看時,正是四周殘留的最後一點光輝逐漸溶入墨一般濃的暗夜的微妙的時刻,只見從小河兩岸的草叢中,三三兩兩的螢火蟲描著和狗尾巴草一樣的低低光弧,向中間的小河輕輕飛去……放眼望去,螢火蟲沿著這條小河的兩岸,無邊無際地在兩岸間飛來飛去……剛才沒見著它們,是因為那草叢高聳,而在那之間翻飛的螢火蟲,不肯飛往上方來,依戀地貼著水面低迴搖曳……在墜入完全的黑暗前的那頃刻間,濃重的黑暗從凹陷下去的河面緩緩地擴散著,但人們還朦朦朧朧地看得見近處的野草在夜風中搖動,遠遠地,遠遠地,直到這小河的盡頭處,都看得見螢火蟲拖曳著數不盡的弧線,在河兩岸交錯飛舞,忽明忽滅。那幽靈一樣的螢火,幸子現在閉著眼睛還歷歷在目,甚至像是把長長的光弧曳入幸子的夢中……真的,這一晚上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瞬間。哪怕只體味到這一點,這次捕螢也就不虛此行了……誠然,捕螢不像賞花那樣如同一幅畫,也許可以把它說成帶有冥想性質吧,充滿童話世界的氣氛,富於兒童趣味……要表現那個世界,可能用音樂比繪畫更為合適,應該有人把那種感受譜成了古琴或者鋼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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