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體的糧食。
關於哨兵與嚮導,在理論上有幾個學說, 其中最著名最主流的一個是高次元投影說。簡單來講, 就是精神體是更高次元——譬如說四次元在此次元——即三次元落下的投影。
精神體是三次元的人類所看到的干涉影像,而之所以會呈現出各種動物——包括神話傳說中生物的形象則是大腦對干涉的再次具現。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只有哨兵與嚮導才能看到投影,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投影的物件, 與更高次元存在著聯絡。
哨兵與嚮導覺醒之後, 精神體也會跟隨著宿主成長, 這是因為投影加深的緣故。譬如一個球體穿過一個平面, 最開始只是很小的一個點, 而後成為一個小的圓形, 在越來越接近圓心時圓會越來越大,這就是為什麼精神體會伴隨著宿主成長。
而當宿主過了盛年, 既平面透過圓心之後, 精神體的能力也會開始慢慢減弱,就像投影到平面上的圓漸漸縮小一樣。
人類並不知道這些高次元生物的目的是什麼, 但僅從歷史來看,它們似乎十分喜歡人類——或者說寄宿於人類身體之上, 所以不僅幫助宿主獲得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 儘可能增加宿主的壽命,延長全盛期,甚至還會為了讓宿主延續後代而改變宿主的身體。
有很多的事實證明, 哨兵與嚮導的後代更有可能成為宿主。
如同三次元生物能夠隨意擺弄平面生物一樣——即便按照人類目前的科技水準還無法干涉真正的二次元,畢竟連觀察的方法都還未確實地找到。
但從能輕易改變圖紙上卡通人物的構造可以看得出來,若是人類能夠觀察,那必定能夠干涉。所以對於那些更高次元的生物來說,人類的身體完全處於透明的狀態,只要它們願意,改變一下生理構造簡直易如反掌。
這個理論極其難以證明,因為研究更高次元對現在的科技來說比對平面生物更加困難。但因其解釋了大多數實際存在的情況,所以廣為哨兵與嚮導所接受。
花沐也知道這個理論,而且還知道哨兵精神體的糧食就是嚮導素。
高次元的投影形象千奇百怪,幾乎沒有重複——用幾乎是因為雖然從未找到過,但不排除今後有這樣的可能。特殊的能力也各有不同,不過從基礎能力來分只有兩類——哨兵與嚮導。
哨兵的精神體能夠增加感官,嚮導的精神體則主要注重精神方面的維護。該高次元投影說還解釋了這樣的情況,稱哨兵為探索者,藉助宿主的感官來更多地認識這個次元;稱嚮導為維護者,幫助穩定和維護探索者。
這兩者的關係如同人類發射到其他星球上的資訊收集機器人以及後勤機器人一樣。
這也能解釋匹配度的問題,若是不同型號不同批次的機器人,兩者很有可能無法匹配維修。
而如今,對白枕來說最幸運的無疑是花沐是個萬能後勤機器人,幾乎可以“修正”任何一個哨兵,不幸的是,這個機器人長久不曾工作,又受過極大的心理陰影,現在根本無所適從。
白枕的小白片已經用完了?為什麼她現在才知道?為什麼現在才告訴她?
不、不是的,就算白枕不說她也該察覺到。不是她忘了,是她刻意忽略了,以為不去想就能夠不發生。
在救援到來之前,哨兵的小白片就已經告罄,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個艱難的困境。
看著對方跪在地上虛弱無比的身姿,花沐有些迷茫。
她該怎麼做?
她該……怎麼做?
就算解除了抑制器,她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撫哨兵,如何梳理精神體,她甚至只看過自己的精神體幾次,只知道它是一匹叫做露娜的黑色獨角獸,長著一對翅膀卻像一頭矮種馬——在六年之前。
她要怎麼做?
白枕沒有聽到花沐的回答,但她已無力去尋求答案。她在叢林中已陷入過一次狂躁,若不是聽到了槍聲或許今天都沒有可能再見大小姐最後一面。
冰狼因尋求嚮導素而蠢蠢欲動,彷彿有一把銳利的刀在切割著她的神經。失去了屏障之後,周圍的訊息一股腦兒地向她湧來。海浪聲,風聲,花沐的哭聲,各種聲音鑽入了她的耳中;海水的味道,木柴的味道,食物的味道,各式氣味侵蝕著她的嗅覺;沙子的觸感,布料的觸感,風的觸感,各樣觸覺如針一般扎入她的面板。
她很冷,卻有強烈的灼燒感。心口像是沸騰著岩漿,每一種刺激都讓她想要爆發。想大聲尖叫,想挖去雙目,想抓破面板,想用一切辦法讓這些停下。
海浪的聲音中夾雜著魚兒遊曵的聲響,風聲裡有海鳥振翅的頻率,沙灘之下的沙蠶在蠕動,它們也會叫嗎?蜜蜂是不是追來了呢?她剛才掏空了它們的巢穴。
她知道這樣的感覺,她知道的,在她剛剛成為哨兵不久後,在她離塔出走的那段時間,她經歷過這樣的感覺。
彷彿行軍蟻爬滿了全身,啃食皮肉,侵蝕軀體,噬咬神經,吸食骨髓。她體會到了一切讓人不適的感官,疼痛,麻癢,灼熱,冰冷,無助還有絕望。
世界漆黑一片,不如讓她就這樣死去。
“白枕……”花沐終於知道哨兵身上一部分傷的來源是哪裡了——那是她自己弄傷的。
素來堅韌剛強的哨兵此刻脆弱得彷彿一個孩子,從未喊過一聲疼痛的口中正發出淒厲的慘叫。她挺拔高大的身軀歪倒在沙灘上蜷縮成一團,指尖深深嵌入到面板,抓出一道道血痕。
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裡、鼻中、眼角甚至是毛孔裡滲出,白枕很快被浸成了一個血人。
花沐嚇壞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要去阻止她這種殘害自己的行為。可當她用手觸碰到哨兵時,對方卻發出了更為可怖的吶喊,緊接著將她狠狠推倒在地上。
限制器!
花沐已沒有時間去思考解除限制器會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也無法顧及自己究竟能不能使用嚮導的技能,手忙腳亂地將脖子上的項鍊取下,遠遠甩到了一邊。
“白枕!”她再次向著哨兵撲去,卻終於不敢用手觸碰她,“白枕,告訴我要怎麼做,白枕!”
明明解除了限制器,但她什麼感覺都沒有,究竟該如何召喚精神體,該如何梳理精神體,又該如何釋放嚮導素呢?
不對,嚮導素難道不是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嗎?所以……
花沐跪坐在地上,突然感覺到後頸處一陣冰涼。似乎有什麼生物的吐息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只是那吐息冰冷無比。緊接著,略有些粗硬的毛髮黏在了她的面板上,但那感覺很縹緲,彷彿並不是真的有毛髮觸碰到了她,而是有什麼讓她感覺到了被毛髮觸碰。
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