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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靄中迷濛,禾藍站在小樓廊上望下去,胸口悶得發慌。

彭雲清和杜別的事情,她也是剛剛才知道。白潛沒有殺他,把他囚禁在地牢裡,是東面一處破舊的磚瓦房,專門刑囚犯人。

禾藍偷偷去過一次,卻被守衛攔在外面,連杜別的面也沒有見著。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要她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她是怎麼也做不到的。雖然他們之間的感覺已經遠遠不及當初,禾藍也對他產生了說不出的隔閡。但是,杜別還是杜別,那個記憶裡萬分照顧她的小哥哥。

禾藍想著以後要給他上墳,心裡就說不出的寥落。

身後傳來腳步聲,很輕,禾藍不回頭也知道,“有什麼事嗎?”

穆稜佇立在走廊上,遠遠端著盤水晶糕,“你一早上都沒吃過東西了,吃一點吧。”

禾藍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為什麼?”穆稜不懂。

“什麼為什麼?”

“你們明明相愛,現在為什麼又這樣?我真的不明白,他那麼喜歡你,對你那麼好,別人跪著求也求不來,你還要讓他不開心。他這幾天心情很不好,我也很難受。”

禾藍第一次聽見她說那麼多話,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卻不知道要回應什麼。

穆稜道,“你不去看看他嗎?”

僵持了這麼多天,禾藍也很想和他和好。她沒有迴應穆稜,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去找白潛。

他的住處在竹林後的一處高樓,一個人的僻靜所在。進樓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他的人,隨行的人告訴她,他去了東面的瓦房。禾藍想著杜別還關在那裡,馬上趕去了那個地方。

那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頂端兩頭用水泥砌了兩座瞭望臺,幾個荷槍實彈計程車兵站在上面,警惕著四周。荒草掩埋了半邊牆體,還是可以看見暗紅發黑的血跡,和灰白脫落的牆皮混雜在一起,草叢裡似乎還落著些不明毛髮肌塊。

只是遠遠走進,禾藍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她加快了步子,根據詢問來的地址,快速地向裡面走去。其間也有兩個士兵攔住她,不過看她面孔認出她的身份,想起之前首領交代過的話,恭恭敬敬地給她放了行。

靠裡面的第四座瓦房。

禾藍開啟嘎吱作響的木板門,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就撲面而來。

原來裡面的瓦房是很大的,連成走廊貫通,中間是走廊,兩邊是用木欄隔開的監牢。禾藍從中間快步走過,裡面的人拼命地向她伸手,很多是已經血淋漓的人,身上少了零件的也很常見。

禾藍用最快的腳步到了後方的刑訊室。

不用她開門,裡面的門自動開了,白潛摘下白手套,看到她停下了步子。他的身上還有噴濺的血跡,星星點點,雪白的臉上都濺滿了,像一個修羅,禾藍在原地愣愣看著他。很久以後,她才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你把他怎麼了?”

白潛也過了很久,才冷淡地說,“殺了。”

禾藍永遠都記得這一天,她衝進去的時候,杜別已經身首異處。滾圓的頭顱在地上轉了轉,正好捱到她的腳步。禾藍尖叫一聲,摔在地上。牆上的刑具還沾著血,殘留著一些不明肌肉和皮,她捂住臉,忍了忍,眼淚還是留了出來。

“傷心嗎?”白潛從後面俯身下來,撫摸著她的面頰,“他和我作對的時候,就該料到有這種下場。你覺得我狠毒,我還覺得我不夠狠。”

“他已經輸了,你都不放過他?”

“我不想讓你見他最後一面。”白潛有些執拗地笑,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凌樞也一樣,或者,你更喜歡叫他謝明珂。不管是誰,只要多看你一眼,多碰你一下,我都要他不得好死。”他扣緊了她的下巴,冷靜地看了會兒,忽然鬆開。

藉著慣力,禾藍的頭被甩到一旁,不由自主地顫抖。

她從來都沒覺得,她的阿潛是這麼可怕。他已經瘋魔了,只要和她有關的任何事,他就會失去理智。

杜別……杜別……

禾藍對他的記憶忽然清晰起來,停留在多年以前他撫摸她頭髮的時候。心裡還是痛,還是會痛。就算決定不再有瓜葛,她也不希望他落得這麼個結局。

禾藍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竹樓,快速地掩上了門,彷彿外面有魔鬼一樣。

一回頭,她的腳步就停在原地。

月光下,年輕人一身黑色勁裝,身上沾著一些灰塵,似乎風塵僕僕,從遙遠的地方趕過來。他從窗臺前回頭來看她,似乎闊別已久,“我等你很久了。”

☆、第52章

1月裡的箱根還下著雪,從山口望去,天地間一片銀白,幾乎和上方萬里無雲的天空同色。山澗裡的溫泉冒著蒸蒸熱氣,氤氳著漫山遍野的寒緋櫻,紅色妍麗,從潔白的雪地裡神展出枝椏,綻開血紅色的花瓣。

山澗深處,被麒麟怪石包圍著的谷裡,有一座四角翹簷的日式傳統屋舍,白牆黑瓦,臨水而建,四周是怪石堆砌的天然溫泉和從山縫的泥土裡長出的寒櫻,還有屋舍旁岸邊傲然挺立的青松。

禾藍站在屋舍外的長廊上站了很久,直到身後傳來另一人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身後人沒有應聲。

禾藍轉過身。

他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黑色的對襟振袖和服,只有腰帶是白色,襯著他蒼白的臉色更加漠然冷峻。他沒有穿鞋,只套著雙白色的直筒襪,走了幾步,推開屋舍的移門。

長長的玄關,木板暗中帶著點紅,禾藍脫了木屐,跟著他進了內間,一拂下襬,跪坐在桌案對面。

“……謝……”經過這麼多變故,禾藍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才好。

“你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吧。”

禾藍想了想,還是道,“告訴我兇手是誰吧,你這麼藏著掖著,我們誰都不好過,還不如來一個了結。

凌樞道,“現在還不可以。”

“什麼時候才可以?”

“等白潛來了,等他把那個盒子還給我,等我們之間有了一個了斷,我自然會告訴你。”他從盤子裡取出一個青釉色的茶杯,慢慢倒入茶水,也給她倒了杯。

禾藍卻沒有興趣去飲。

“應該要不了多久了。”當初,他趁著對方內亂的空隙才擄走了禾藍,以白潛的性格,一定會很快過來。只是,戰爭和動亂總會牽絆住他一點,雖然很想馬上過來,想必也會隔一段時間。

凌樞望著外面潔白的雪、緋紅的櫻,有時神色非常茫然,“我最近心裡空空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你知道為什麼嗎?和你有關係。”

“和我有什麼關係?”禾藍沒有這個心情和他繞圈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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