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漂浮著一些掉落的枯枝,岩石上還有苔蘚。
白潛道,“膽子還是那麼小,我會扔你下去嗎?”
禾藍吶吶的,白潛就忍不住笑了,蹭蹭她的鼻子,“傻呀,還是一如既往地傻,劈開腦子灌上一瓶滋生細胞的營養液,恐怕也就那個傻樣兒。”
他越說越過分了,禾藍大聲道,“嫌棄我你還一直抱著我幹什麼?放我下來!”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居然真的放她下來,和她一起坐在地上,撐著下巴看她。
禾藍摸摸臉,沒花呀?
白潛盯著她,靠在桌面上斜視她,換了手撐著下巴繼續看她,不知道在看什麼。禾藍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脖子後面的汗毛彷彿都豎了起來。
白潛不再看她,改為看窗外的晚霞。
落日的餘暉,雖然燦爛,卻很快消亡。
杜別,在父親和前途之間,你會選擇什麼呢?
他真的非常期待。
杜別早就和彭雲清搭上線,不過,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想必是不想和杜洋完全鬧翻的,而是慢慢蠶食,掌控特來區。利用彭雲清有了足夠的力量以後,他就不用再委曲求全,可以求個同盟關係,也不必和杜洋鬧地不可開交。現在,他只能被迫在兩者之間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還是那樣一種慘烈的方式。
白潛微微眯著眼睛,想著他左右為難、焦頭爛額的樣子,心裡就一陣一陣的快意湧上來,只想他更慘一點,更倒黴一點。杜別遭受的折磨越多,他就越開心,恨不得他受盡折磨,粉身碎骨才好。
禾藍看著他唇邊的笑意止不住地滿溢位來,心裡怪異,“你怎麼了?”
白潛斂唇對她一笑,“有件特別開心的事情。你想知道嗎?”
禾藍還沒表態,白潛就道,“等事情成了,我再告訴你。”
——等姓杜的死無全屍,再把他的屍體包裝好送給你。
他輕輕嘆了口氣,彷彿已經可以預見美好的未來,滿意地笑,看著禾藍的目光更加柔和,拉過她的手,用指尖撥弄把玩著。
禾藍只當他又鬧了,就隨他去了。
☆、第44章
戰爭比禾藍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特來區就是金三角南部的一塊沃土,通往滇緬的一條黃金大道,暗地裡無數雙眼睛都曾盯過這塊肥肉。但是,至今沒有一個人敢真正下手。一是地勢較高,崎嶇難進,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二是沒有足夠的後備軍火和後援物資。一旦進攻,倘若不能速戰速決,此消彼長,很容易給周圍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在背後放冷箭的契機。
像這種亂世,從來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這一次,彭雲清正式宣佈圍剿特來區,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加奇怪的是,他居然得到了周圍很多山頭土勢力的支援。
禾藍不清楚其中的原委,也不想去細究,她關心的只有杜洋的生死。
當年,他和他的父母一起接下圍剿金三角毒梟的任務時,曾經信誓旦旦地保證會竭盡全力,鞠躬盡瘁。過不了多久,卻在背後倒打一耙,和別人一起合謀,出賣了她的父母。她還記得母親臨死前,為了保護她才被對方的殺手砍中了要害,最後把她推入地道里,她才得以逃生。和父母同去的夥伴,也一一慘死在她面前,那一晚,她在漆黑的地道巖洞裡蜿蜒爬行,磕碰地手心腳背都是血。
沒有一個夜晚,比那晚更加漫長。
她只知道杜洋是仇人之一,卻不知道其餘那人是誰。
或者,不止一個。
連日來,禾藍心神不寧。這天早上,在吃早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問道,“阿潛,戰爭什麼時候結束?”
正在啃一塊玫瑰米糕的白潛停下來,含笑看她,“你問這個幹什麼?難不成,你擔心杜別那小子?”
才一句話,禾藍就被他堵了這麼一下子,心裡的話說不出了。白潛喝了口烏冬湯,眉眼被出山的朝霞染得更為濃麗,只是看著她,禾藍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只聽他這麼說,“你在打什麼主意,我現在就不問了。但是,如果你想和那個姓杜的小子有什麼牽扯,或者又想離開我……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禾藍沉默了。
“他這次死定了。”白潛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落下個輕柔的吻,“這次的這批貨裡,居然有那麼多是那些山區首領的女兒,可見杜洋運氣不好,大家群起而攻之,他們兩父子都死定了。”
那些貨——分明是彭雲清讓人運來的,現在卻推到了杜洋頭上。事情更不可能那麼巧,怎麼可能捉的人都是那些山區首領的女兒?
“你陷害他。”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白潛施施然起了身,一點也沒有詭計被戳穿的尷尬,“他們父子也作惡多年,這叫天理迴圈,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杜別不是那種人。”
這句無意間出口的話,卻激怒了他。白潛冷笑時也帶著驚人的嫵媚,扣住她的下巴,提起她的肩膀按在窗臺上。禾藍只有一半屁股沾著窗框,半個身子都在空中晃盪,她嚇得抓住他的手臂,“阿潛……”
“你和那個姓杜的,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禾藍微微喘著氣,身下不斷吹過的風把她後背的汗也吹冷了,黏在身上彷彿有冰涼的爬行動物滑過。他冷冰冰沒有感情的眼神,也讓她陌生而恐懼。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很在意杜別。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裡很複雜,想開口,又咽回了話。
“說話啊,我要聽你親口說。”白潛雙眼燒紅,極力自制的冷漠,在她的沉默中漸漸崩潰。在他還沒有認識她的十幾年裡,杜別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那天和他們一起在花圃漫步的時候,就只聽到杜別的談笑風生細數和禾藍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杜別還不知道他和她的關係,那麼一切就不可能是預謀的。如果那都是真情流露,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在她心裡又算什麼?
在禾藍的那十幾年裡,記憶裡只有杜別,而沒有白潛。哪怕現在她是他的,也磨滅不了那個人曾經存在的事情。釘子在牆壁上留下了烙印,那麼,哪怕是拔去它,痕跡也依然存在。
白潛死死地看著她,第一次這麼脆弱不堪。
禾藍還沒開口,就被他緊緊抱進懷裡。這個早晨,他就想這麼抱著她。
“……杜別隻是我小時候的玩伴,沒有別的了。”禾藍開口。
白潛聽到,抬頭看著她,“真的嗎?”
他現在的表情,哪裡有黑幫大佬的樣子,就是一個剛過青春期怕被欺騙的小男孩。禾藍終於笑了,“就是這樣。”
白潛看著她,盯著她的臉,從她的眼角看到她的唇角,似乎要辨別出她話中的真假。半晌,他忽然輕笑了一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