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卻瘦得形銷骨立,原本剛毅的目光如今充滿無助和不安。她雖修道,然生來便受盡寵愛,雖不似普通女兒般嬌縱,但從來未經變故。即使紫心道長仙逝,也有容塵子和莊少衾全權料理,她只負責悲傷。
河蚌放下碗,緩緩展臂抱住她,“知觀會醒過來,少衾心裡還有你們,清虛觀必會安然無事。別害怕。”
葉甜在她懷裡,突然淚如泉湧——她擔憂得太多,而心太小,裝不下那麼多的負擔,“如果當時你沒有救我,你的手就不會有事,你就不會落到鳴蛇手上。師哥也就不會有事!都是因為我!我當時為什麼不自己掉下去,如果我掉下去師哥就沒事了!”
河蚌輕拍她的背,語聲溫柔,“誰都不用掉下去,我們都要活著。”
葉甜第一次在人前顯露出軟弱,卻是在這個河蚌面前。她脫出河蚌懷抱,擦乾眼淚,語帶哽咽,“盼盼,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對師哥的感情是假的,而有時候,我又害怕你強作歡顏,撐苦了自己。”
河蚌淡笑,重又端起碗,繼續給容塵子喂湯,旁邊的玉骨不樂意了,“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家主人對知觀的事,哪一件不是親力親為?於琰真人天天罵她您不管,反倒懷疑她。”
河蚌輕踢了她一腳,語聲仍然極輕,“甜甜,如今我是個妖界最慘的內修,而何為承襲上古神獸血脈,又得天火靈精,現在實力只稍遜於江浩然。它是我的徒弟,體內又還有我的一顆珍珠,絕不敢逆我之意。只要它在我手,妖界生不起事。如今道宗能人不多,即使老頭死了,道宗也翻不了天。少衾在宮中,道門在本朝會繼續得勢,一切都不會改變,別害怕。”
那不驚輕塵的語氣無形中安定了人心,葉甜深吸一口氣,突然重重點頭,“嗯。”
而那以後,河蚌開始晚睡早起,天天汲取日月精華,儲存靈氣。葉甜有時候幾日見不著她面,連於琰真人都覺著她的存在感微弱了許多。就連想罵一頓出出氣也要找半天。
不幾日,宮中傳來皇帝遇刺的訊息,國都戒嚴,莊少衾也不敢隨意走動。及至十月末,新帝初登基,為籠絡民心,採納了莊少衾等人的諫言,放回了先前強徵的五百童男童女。祭祀皇陵的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十一月,莊少衾抽空回了一趟清虛觀,葉甜還在生他的氣,他只能去找河蚌,河蚌見到他來倒是歡喜,“少衾,你看知觀氣色是不是好多了?”
莊少衾替他把脈,只覺其體內元氣充盈更勝以往,不免也有幾分喜悅,“希望師兄早點醒來。”
河蚌貼著容塵子的胳膊,眸光如水,“一定會的。”
莊少衾卻還想問別的事,“你……到底如何取先皇心頭血的?”
河蚌為容塵子擦完手臉,將毛巾遞給玉骨,“很簡單呀,我託夢給一個孩子的父親,告訴他如果新帝繼位會大赦天下,他的孩子也會得救。順便給我了他一根竹筒,教了他一個隱身咒。他很聰明,用隱身咒潛進宮裡,把皇帝殺了,我順便取了一碗心頭血。”
莊少衾也暗暗捏了一把汗,“何盼,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問。”
河蚌毫不在意,“問。”
“上次,王上夢見群蟻噬蛇,是不是你搞得鬼?”
河蚌望了他一眼,淺笑不語。莊少衾到吸了一口涼氣,“我一直奇怪,皇上祖陵本就是季度機密之事,那鳴蛇受傷之後自顧不暇,怎麼會找到這裡。你故意將皇陵位置透露給它,引它前去。又託夢給聖上令我等前去降伏,就是為了讓龍氣融化它身上的邪氣,待百餘年後皇朝氣數一盡,便可將它帶出,重新修行。這打的倒也是個好主意。”
“這有什麼錯?將鳴蛇關人皇陵,至少可延王朝國運五十年,我本沒打算害他,若不是他擅自開啟皇陵機關,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害知觀魂魄受損,我又何必取他一碗心頭血?”河蚌摸摸容塵子額頭,又在自己額頭試了試溫度,語笑嫣然,“這就是因果,此事說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
莊少衾看了眼榻上沉睡不醒的容塵子,“你對那個魚妖,倒也真是用心良苦,哪怕只剩一絲殘魂也這般眷戀不捨。”
河蚌垂眸,“少衾,我和你們不同。你們心很大,可以裝很多很多人,可我的心很小,裡面能裝的太少。所以裝在裡面的每個人都特別特別重要。”
“只是……你還是放棄了他。”莊少衾輕聲嘆氣,河蚌卻已經釋然,“我說過了,心很小,裝的也少啊。有人要進來,自然就有人必須出去。”
她將臉貼在容塵子臉頰,笑得又得意又狡猾,“你現在只管可憐我吧,等知觀醒過來,你可就只能眼紅我了!”
莊少衾也帶了一絲笑,目光卻是看向榻上的容塵子,“其實我現在有些眼紅師兄。”
這個冬天,於琰真人開始咳血,葉甜和他的弟子衣不解帶地照顧,莊少衾也很忙,宮中新帝初初登基,他地位不穩,難免還要多多用心。
容塵子這邊自然就只有河蚌照顧了,河蚌日日為他汲取靈氣,如今他體內龍氣流轉順暢,只是整個人仍然沒有意識。
於琰真人拄著柺杖進門,在他榻邊坐下來,他鬍子都白了,眼看活不到來年冬天的燕子,清玄跟在他身後,也是愁眉不展。於琰真人再度替容塵子把脈,不知道怎麼回事,容塵子體內竟然適應了龍氣,如今內息順暢,靈氣充沛、卻一直不醒。
他長吁短嘆地坐了一陣,冷不丁,那條被河蚌取名何為的三眼蛇爬了進來。見河蚌不在,它多少有些失望,又見於琰真人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不由得就要開導一番,“真人,依我看哪,知觀現在已經復元了,說不定啪的一下,就給氣醒了!”
於琰真人對河蚌沒好感,對它更沒好感——道門本就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豈能與妖物為伍?這時候他也對何為的話聽若未聞。
好在何為臉皮不薄,也不以為意,“清玄,俺師傅呢?”
清玄視它為師弟,倒是和氣得多,“師……咳,陛下最近經常不在,好像在採集靈氣,你去後山看看吧。”
何為應了一聲,隨後就爬向後山,翹得老高的蛇尾巴上還掛著一條幹魚。
何為走後,清玄低聲道:“真人,晚輩覺著這何為說得也有道理,說不定刺激師父一下……師父還真醒了呢?”
於琰真人也是沒有辦法了,病急亂投醫,他輕嘆一聲,只要別太胡鬧,且作一試吧。
小道士把所有能刺激容塵子的事都想了個遍,於是先有清玄推開門,老遠就嚷:“師父師父,咱們膳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