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夏明立的關係，小姑娘一個人偷偷躲在房間裡哭吧，是以也就沒太往心裡去。

“是，她就是言洐的孩子。”

顧老爺子眸光一亮，臉色頓時柔了下來，朝她招招手道：

“快來，讓爺爺看看。”

“……爺爺。”明月猶猶豫豫的叫了聲，老爺子似乎很喜歡自己，一走過去便握著她的手不放，東拉西扯的跟她說著她爸爸的事，比如顧言洐小時候是怎麼調皮的，沒事就喜歡偷他的大煙鬥出去玩，回來還得誣陷自己的哥哥，每次都讓顧清白白挨一頓揍……

明月趴在老爺子的腿上聽得津津有味，從他對自己展露笑顏的那一刻起，便放下了戒心，對老人家莫名的親近起來。

原來顧家以前住的房子並不是這樣的，有點類似於老北京的四合院，幾戶人家聚在一起，一到了夏天，兩兄弟就光著腳丫子到河邊抓魚，而也是從那一刻起，她的爸爸認識了她的母親——夏芯。

即便爺爺對夏芯這個女人頗有微詞，可也不得不由衷的稱讚，年少時的夏芯，確實是一個如陽光般開朗，聰明的女孩。

“阿清，過兩天我想讓明月跟我一起回英國，你看怎麼樣。”吃飯的時候，老爺子沉默了良久，突然道。

他的話過於突兀，在座的幾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爸，你怎麼會突然做這種決定。”顧清回過神來，想起老爺子常年在國外定居的事，搖搖頭道，

“明月還小，我不贊成她過早出國。”

就顧言洐的事來說，老爺子一直對他們心懷愧疚，如果當年不是因為自己的固執，也不會連兒子最後一面也不能見。

“你怎麼看？”老爺子沒理顧清，轉而給她夾過去點菜，和藹的問道。

“……我。”她僵在位置上，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爸，明月才多大，你就這麼把她帶出國，她也沒那麼快能適應啊。”顧清有些急了，雖然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急什麼。

顧老爺子困惑的皺起眉頭，捻著鬍子駁回：

“我問你意見了？”老爺子雖然隱退多年，可威信猶存，隨便一句就堵得顧清沒了聲。

明月緊張的垂下臉，而旁邊的顧城已經瞪了自己不止一次了，她心兒砰砰的跳動著，想要離開顧家，答應面前的老人，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方法，可英國是哪？

她咬著筷子沒應聲，那兩個字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陌生，總聽人家說英國英國……可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在哪裡，遠不遠？

“明月，你考慮得怎麼樣？”爺爺熱切的問道。

“……”她抬眸看了看顧清、顧母，而後巡視了一圈，默默的搖頭。

“為什麼？”顧老爺子有些失望，卻也並未勉強。

停下手裡的動作，顧城直勾勾的盯著她，表情淡漠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她低著頭一時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只能這麼僵著。

她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她還要找哥哥呢，去了英國還怎麼找？想是這麼想的，可在心裡，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之所以不願意跟爺爺走，無非是因為她的那份膽怯，那是一種來自於對未知的恐慌。

“會不會下棋？”吃過飯後，顧老爺子讓顧清找來棋盤，拉著明月坐下。

“……不會。”瞥了眼面前的象棋，她搖頭。

顧老爺子收回手，這種老式的遊戲確實不適合明月這樣的小姑娘：

“你會玩什麼？”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害羞的回道：

“……跳棋。”這還是柯有東教自己的，畢竟“玩樂”這個詞對從前的明月來說非常奢侈，為了填補家用，她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必須在每天天沒亮出去送報紙、撿紙皮……然後用那些換來的零錢多買點肉，摻在哥哥的飯盒裡中午給他送去。

雖然每次吃飯，哥哥總會把肉片夾出來，藉口自己的手藝不好，肉片太硬，不好吃之類的……全部扔回她的碗裡……

“跳棋啊。”爺爺笑眯了眼，微胖的臉慈祥得彷彿就像一尊彌勒佛，“家裡有嗎？”

顧母一愣，隨即回道：

“有的，您稍等。”她回得小心，姿態也顯得尤為拘謹。

爺爺這次回來，沒待幾天就匆匆離去，好像自從奶奶去世之後，他就一直在英國的村鎮中定居，守著愛人的墳墓，等到百年歸土之後，能夠雙雙入墓。

從機場回來，顧城一直透過後視鏡打量自己，明月窩在顧母的身旁，聽著她與顧清的閒談，心中不禁浮出一絲不解。

顧城好像有些忌憚於顧老爺子的威懾力，在爺爺來做客的這兩天裡，脾氣收斂了許多，就連看她的眼神，也變得緩和，少了平日的劍拔弩張，變得溫言軟語，在適當的關心下，完全就是在扮演著一個稱職堂大哥的角色。

可越是風平浪靜的海面，內裡的所暗藏的洶湧就越令她感到畏懼……

明月發現自己這幾天有些煩躁，好像自從那天在小巷裡遇到哥哥之後，就再沒了他的蹤影，一切就像是憑空出現的幻覺，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顧清那裡自己一直不敢問起，好幾次吱吱嗚嗚的開口，都讓對方轉移了話題，雖然她不知道理由，可也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顧清在對待哥哥的事上，不是很熱心。

顧清不樂意給自己找，顧城就別提了，幸好他這幾天忙著公司的事，每天都在深夜回來，然後第二天天沒亮就出去，如此反覆下，根本沒時間找自己麻煩。

柯有東也在忙著升學的事，每次兩人通電話，他都是扯些有的沒的，每當她問起，他總說私家偵探那沒回訊息，讓她安心的一些客套話……後來她實在沒辦法，只能趁著放學的時候在周圍到處走走，雖然沒敢再進去那條小巷，可附近的路也讓她踏遍了，卻依然找不到夏明立的身影……

也許那天真的只是幻覺，那個抱著流氓的腿，大喊著讓自己走的男孩，並不是她的哥哥……

日子一天天的流走，明月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課本沒心思去看，上課總是走神，雖然進了尖子班，可是成績一落千丈，連老師都給顧清打過好幾個電話……

“你看什麼！”

抱著課本，明月被這一聲大喝嚇得回過神，她動了動手裡的筆，發現了面前突然罩下來一大片黑影。

“……”悻悻的收回目光，她回道，“……對不起。”

“……”有些詫異她溫吞的性格，何美麗輕哼了身，踩著帆布鞋轉身離開。

明月盯著她稍顯肥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