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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員走後，琴音突然很想見陳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陳來面對她的背叛依然如故的生活支援，或許是因為一個人面對明天就是春節的孤獨，或許以上原因兼而有之。總之，琴音含著淚，想著陳來，期盼著春節的團聚。

去，還是不去見陳來，琴音在心裡進行著激烈的鬥爭。原本，陳來也沒有任何對不起自己的地方，是自己另找男朋友被陳來撞見而已，雖然陳來帶著明顯的故意去撞破，但他也不曾發洩過不滿。反倒是琴音自己，自從那件事被撞破之後，便羞於面見陳來。

但陳來透過輔導員依然給予自己生活費上的支援，這一點是琴音事先沒有想到的。陳來不計前嫌的做法，便他在琴音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顯得特別高大和重要。琴音下定決心，到陳來飯館去。

琴音緩緩步入飯館的時候，正在廚房忙著的陳來，早已經發現了她。陳來愣住了一陣，不由自主地盯著琴音的一舉一動。只見琴音進得門來，緩緩地走向廚房。琴音和陳來，兩相對視，沉默著，沉默著。

琴音首先張嘴，想解釋些什麼，但她剛剛張開嘴巴，陳來便搶先說道：“新年快樂！”琴音也只好收回剛剛想說的話，改口應道：“新年快樂！”陳來微笑著示意她坐下休息，琴音也報以微笑。

琴音坐在客廳的茶几旁邊，原先所有的緊張和不知所措，瞬間即逝。她輕鬆地斟酌著，品嚐著陳來準備的新鮮的茶。一個多月前，琴音在陳來飯館停留的時候，還沒有這套茶具，也還沒有這麼多新鮮的茶葉。如今卻增添了不少新茶，還有南方人喜歡的小茶杯。琴音沖泡著茶，倒進小杯，舉杯淺飲。陳來笑著走過來，對琴音說：“現在的人生活好起來了，喜歡買專門的茶几，閒暇時光喝喝茶。”琴音應道：“這樣其實挺好的。”

琴音來到陳來家的這天，恰好是農曆除夕。中午過後，從下午開始，飯館便不再營業了。陳來得以張羅自己的年貨，他告訴琴音，除夕和初一省城的人有的放假，大多數人回家團聚，是不會有人到飯館吃飯的，所以乾脆讓工仔放假，停業兩天來得乾脆。

從下午開始，陳來便不停地離開飯館，又不停地回到飯館，一趟一趟地外出採購年貨。而琴音則獨自一人，留在飯館喝茶、看書。與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的流浪相比，在陳來飯館待著，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樣，舒適而又放鬆。

以往過年，不管城裡還是鄉下，都只是比平時多一些好吃的東西。然而眼下的陳來，似乎遠遠不滿足這些。他每一次出入飯館，都帶回來新的一些年貨。到了傍晚，飯館內外，擺滿了大盆、大株的金桔、鮮花、綠色植物。節日的喜慶，隨著這些五顏六色、爭奇鬥豔的果兒、花兒、樹兒的到來，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琴音過來欣賞花兒的時候，陳來主動陪在她身邊，介紹說：大盆的金桔象徵金色年華、喜慶生活，百合花高貴象徵“百年好合”，發財樹象徵每年都財源滾滾，還有那塑膠製品、活生生的魚，象徵著“年年有餘（魚）”，那飯館前面放置的兩頭石獅子，象徵出入平安，家庭和睦。門眉上張貼的“輝春”，有“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一帆風順”等等吉祥如意的語句，讓人讀來倍感心情舒暢。

晚飯的時候，琴音頂替陳來到廚房炒菜，陳來高興得合不攏嘴的，一邊誇琴音是賢妻良母型女孩，一邊又準備了些酒和果。還買了些神秘禮物，說是到吃晚餐的時候再揭曉答案。

除夕，晚餐前，陳來也不知道從哪裡提回來的，提著一臺說是雙卡收音錄音機，一路放著巨響的音樂，南粵大地剛剛流行的粵語歌曲放得震天響，“財神到，財神到……”響亮的歌聲聽說能招來四面八方的客人，保佑發財。街頭巷尾，許多孩子、外來的人，緊緊隨著這些放得震天響的音樂，側耳聽著，覺得是新鮮事，自然趨之若鶩。

晚餐的時候，說是團聚，但也只是琴來和陳來兩個人的晚餐。從除夕開始，習俗是不許講不愉快的事情的。琴音便將自己前往海南島遊玩的快樂時光講述了一遍。陳來也將自己僱了工人、偶遇輔導員的事情說了一遍。兩人不時相視而笑。

酒足飯飽的時候，陳來問道：“還記得那個東方賓館開辦的第一家音樂茶座嗎？”琴音點頭稱記得。陳來接著說：“現在省城裡可不止這一家音樂茶座了，許多私人開辦的音樂咖啡廳、錄影廳、個唱廳，那可是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其實這些，不用陳來說，琴音也是感受到了。只是由陳來說一遍後，印象更加深刻罷了。她知道，以前的陳來，為了生活苦苦經營飯館，沒有賺到什麼錢的時候，什麼也不敢買，甚至很少去感觸外面的世界。而現在隨著個體戶時代，生活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吃不飽穿不暖的問題逐漸解決了，大家開始漸漸地從求生存中解脫出來，開始追求好一點的生活了。

陳來取來了神秘禮物，琴音開啟，哇，有時尚衣服，高跟鞋子，雪花膏之類的女人喜歡的物品。還有一個大紅包，陳來說是姐姐陳倩讓轉送給琴音的，每一個尚未婚配的男女，都能得到已婚的姐姐的大紅包。

那年的除夕夜，琴音歡喜著，意外著，心潮澎湃著。回想起山區農村的除夕，琴音覺得，城裡的世界變化實在太大，每一年都有從未見過的、新鮮的習俗。

春節的早上，陳來早早地準備了雙肩揹包，開上三輪車，搭著琴音往白雲山去。到了山下，停了車，兩人並肩上山。琴音發現，春節這一天專程前來登山的人成群結隊的，白雲山下成了人的海洋，花的海洋，喜慶的海洋。人們或一家幾口，或三五知己，都來登山。

陳來說，這一到過年呀，大家空閒的時間便多了，都趕來觀賞山上的奇花異草、頑石奇觀了。

琴音說，可是，這在我們山區農村，看慣了山的人們，根本就沒有興趣登山。他們趁著春節，更喜歡到縣城看電影、看錄影，還有人自己傳統的舞獅、舞龍等節目。

陳來說，這也許就是農村人與城裡人的區別吧。城裡人往山上走，山裡人往城裡走。

正說著，陳來似乎意識到什麼，又拉著琴音往山下走。

琴音納悶：“不是要登山的麼？”

陳來說：“我想好了，登山什麼時候都可以，但春節獨有的節目可不能錯過呀。”

“還有什麼獨有的節目嗎？”

“有啊，城裡有歌舞表演、群獅表演、群眾喜慶遊行。”

“哇，節目可真多呀！”

“那是當然，以前人們要麼忙於農忙，要麼吃不飽穿不暖的，哪有時間搞什麼節目？現在的人生活條件好一些了，各種各樣的節目當然開始多起來了。變化可真快呢。”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不是說過年不許說貶義詞嗎，但我分明聽見你說吃不飽穿不暖這樣的貶義詞句了。”

“哦，為了說明問題，我一時忘記了。”

“打你！”

“啊？你也犯忌了。你竟然說出打人兩個字！”

“哈哈，互扇好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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