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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聽著王志的話,腦子裡飛快地閃耀著手錶、腳踏車、縫紉機的樣子。在這個很多人溫飽都還沒有解決的時候,擁有這三樣東西的家庭,那該是怎樣的時尚和富裕呀!琴音用心地看了王志一眼,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但要是現在就答應嫁過去,似乎又不是她內心真正想要的結果。琴音好強,她內心真正想要的,是自己經過努力得來的,而非他人施捨的。
王志發現琴音怔怔地想著什麼,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兩個年輕人,就這樣沒說話,相互沉默著。
琴音心裡盤算著,要是自己積攢錢買腳踏車和縫紉機,要將近三百元錢。現在每月十三元錢補貼,就算不開銷的情況下,積夠三百元錢要兩年多時間。天啊,不敢再往下想。
王志心裡盤算著,琴音家裡還很窮,在小山村依靠著一畝三分地,加上你兼職播音員,一天廣播兩次,每月十三元錢補貼,溫飽都成問題。而自己父親在糧站工作,母親在供銷社,每月收入將近七十元,省些用半年就能夠買到人們夢寐以求的手錶、腳踏車、縫紉機“三大件”。
王志想著這些的時候,用心地看了琴音一眼,眼前的女子雖然曬得有些黑,但那雙明亮的似乎會說話的眼睛,還有那俊俏的臉龐,都是自己心愛的樣子,夢想的情人。雙方家庭實力的對比,讓王志突然感到信心滿滿起來。
麵條終於端上來了,王志下意識地將其中一碗往琴音面前推了推,示意她該吃麵條了。琴音看見五角錢的麵條與自己平時二角錢的麵條其實在量上差不多,只是多了些肉,生氣地又將王志推過來的麵條往回推去:“我不吃。”
“我也有一碗呢。”王志說著,將另一碗麵條往自己面前挪。
琴音看了一眼王志:“不懂省錢!”說著,便將王志推過來的麵條又挪回跟前,低頭不語,大口地吃起來。
吃完了麵條,兩人一起走出麵館。琴音心裡想著:兩個青年男女這樣一起吃麵條,算不算談戀愛呀?好像算,又好像不算。
麵館出來,順著公路再往前走三五百米,有一個幽靜的院子。那便是公社的糧站。
王志說,“爸爸交代我晚上到糧站取點東西回家,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琴音說,“天快黑了,我不想去。”
王志說,“糧站旁邊就是我家,那裡有好多人呢。你陳姨說,上次到你村子結識了一個朋友,那朋友生病,急需你陳姨幫忙買的藥,約好的,說託你帶回村子給他呢。”
琴音想道,小山村的人生病什麼時候也想到買藥了?但聽到王志說了那裡很多人,陳姨託帶急需的藥等字眼,也不好推辭,再想想王志是斯文人,不像流氓,便也跟著王志走。
走了三五百米,那個幽靜的院子呈現在眼前。院子的門楣上還有一個電燈泡,散發著桔黃色的光。琴音聯想到小山村的煤油燈,不由得說,公社的糧站好氣派呀。王志只是笑了笑。
進了院子,裡面是一個類似四合院的結構,兩邊和對面都是房子。院子只有一個進出口。王志指著對面的大房子,說:“裡面就是糧站存放糧食的地方。”
琴音望去,燈光下似乎整齊有序地堆放著一堆堆東西。走近了,透過窗戶玻璃,哇,一個個麻袋裝得飽滿飽滿的,足足有幾十包。那就是糧食嗎?
“那就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白米。”王志說。
琴音哪見過這麼多糧食呀!驚歎道:“這些糧食夠我們村的人吃上好幾年了吧?”
王志說,“這些都是公社收購的糧食,一部分上交,一部分是救濟米,一部分是公社分配的口糧。”
琴音說,“你對糧站還挺熟悉的嘛。”王志接著琴音的話,答道,“聽說糧站職工退休了,成年兒子可以接班,說不定將來我還來接班呢。”
說著這話的時候,王志看了琴音一眼,內心期待琴音羨慕的眼光。但琴音就好像沒聽見一樣,沒聽見一樣。
王志又說了一遍,“聽說糧站職工退休的時候成年兒子可以接班,今年就有一個來糧站,是接班的。”
琴音輕輕地“哦”了一聲。王志想要的存在感和成就感,沒有在琴音這裡得到絲毫滿足,反而弄得有點失落。
從糧站出來,院子旁邊有一棟黃色牆體的小樓。王志指著二樓說,那裡就是我家了。
琴音正在猶豫,二樓的陽臺上傳來了陳姨的聲音:“孩子們終於回來了。”琴音往陽臺看去,陳姨正在向她招手。
琴音便跟著王志上了樓梯,在一樓地面往二樓短暫的幾級樓梯,幾秒鐘便走完了。到了門口,王志想拉著琴音的手,來得太突然,琴音下意識地將手往後縮,躲開了。
陳姨滿面笑容地開啟家門,琴音跨進門的一瞬間,驚歎地叫起來:“哇,這裡的黑夜怎麼像白晝一樣?!”在琴音的記憶裡,黑夜裡就是昏暗的煤油燈,突然感受到王志家的白熾燈管放出的白晝般的光亮,不禁驚叫起來。
王志父親和陳姨都很熱情,又是沖茶,又是取糖果給琴音吃。
陳姨介紹說,“這是兩房一廳的單元樓房,是公社糧站職工和國營商業職工才能分配和居住的房子,”一邊介紹著,一邊領著琴音參觀房間。大廳、房子、廚房,家裡還有收音機、黑白電視機、縫紉機、電風扇等等裝置。
哇,琴音簡直不敢相信,暗暗地想著,這家,早就不愁吃、不愁穿了吧?
陳姨還取出了幾件女式“的確良”襯衣,讓琴音試試哪件合適。一邊笑意盈盈的,一邊說道,不貴,不貴,你喜歡就行。琴音隨便取了一件,剛想去衛生間試衣服,又想起自小家裡教育自己,再窮也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便又放回給陳姨。
王志父親則主動地問起公社廣播站的事,感嘆地說,現在進職工也是很難的,你既然兼職廣播站播音員了,好好幹吧。到時,時機成熟了,再看看能不能轉正當個正式職工之類的。琴音心裡當然揣測到了,所謂時機成熟,應該是自己嫁給王志的以後吧。
陳姨和王父的熱情洋溢的談話和接待,讓琴音感受到父母般的溫暖,感受到家的溫馨。琴音甚至傻傻地想著,這個家庭真好,將來真要嫁,就嫁過來,多好啊。自己一個小山村的女孩,還能夠提啥更高的要求呢?
想到這裡,琴音又看了一眼王志。那一時刻,王志已經被琴音攝入心底。琴音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時間不早了,琴音說,我該回去了。陳姨和王父笑臉相送。
出門的時候,琴音突然想起什麼,走出門口,又轉身向著陳姨。<!--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