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順著水過來,這活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姚楚狹長的眸子微眯,知道眼前的少年是個滑不溜手的,他反倒安心不少,錢債總是比人情債簡單的,真遇見不圖回報的好心人,他反而要頭疼。
“雁門關如今怎麼樣了?放心,我必不會虧待於你。”他直截了當的說道。
趙拓似笑非笑的叼著乾草,故意拉長了聲音:“是……朝廷的兵馬,敗了。”
姚楚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這讓趙拓有些失望,不過這也能說明這人不是一般人,他腦子轉了轉,說道:“你這傷不輕,這裡缺醫少藥的,至少要熬上一個月才能下床,我不白做事,你能給多少報酬?”
知道了情況,姚楚整個人的氣勢都不同,他沉聲說道:“你去雁門關報信,找一個叫杜方的軍師,把這個交給他,說我在這裡,想要多少報酬都可以。”
見姚楚從脖頸上摘下一方白玉龍鳳佩,趙拓眸子微縮,他卻沒有表現出來,知道自己猜測錯誤,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朝廷的人,而是姚軍的人,他笑了笑,試探著道:“這玉……看著好生值錢,你不怕我拿著跑了?”
“這白玉能讓你得一時富貴,我能給你一世富貴,怎麼選,看你自己。”姚楚微微的笑道,眸子裡滿是篤定的意味。
趙拓也笑了,一腳翹在姚楚的床沿,居高臨下的說道:“老子不去!”
姚楚的臉有些僵。
趙拓說道:“第一我不知道你這小白臉說的是不是實話,第二就算是實話,你也不能保證你的人會不會為了不走漏訊息殺我滅口,第三……雁門關來回一趟小半個月,老子媳婦兒就這麼留在這裡伺候你?你安心老子不安心。在這兒待著吧,你傷好了自己走。”
姚楚順著趙拓的視線落在了熟睡的小姑娘身上,他原本想沉著臉說句胡鬧,以他的身份,怎麼可能對一個鄉野村姑動心思,然而視線一落,他發覺這個小姑娘生得確實好看,除了面黃肌瘦一些,和他平日裡見的那些所謂美人比,還多了一股溫婉嫻靜的氣質。
趙拓擰著眉頭,上前一步,擋住了姚楚的視線,“看什麼看?這是老子的媳婦兒!”
姚楚被他這防賊的眼神看著,反倒升起一股逆反心理來,他挑了挑眉:“我見這姑娘還是未嫁之身,還以為是小兄弟的妹妹,冒犯了。”
說到妹妹這兩個字,姚楚的眼睛暗了暗,他出身前朝大族吳興姚氏,但是先帝無道,聽信奸人讒言,抄沒姚氏全族,五代內男丁皆斬,女眷充官奴,裡面也包括他剛剛九歲的妹妹,他被家將護衛著逃了出來,這些年他不斷尋找曾經的族人,然而一無所獲。
趙拓臉黑了,他已經十九歲了,早幾年多的是人願意給他保媒拉縴,但是不知道他抽了哪門子的瘋,亂民堆裡看這個蠢丫頭生的好看,把她領回家養著,這一等就是四五年,自己餓著也沒讓她餓著,到現在連水都不會燒,飯是他做的,衣服是他縫的,今天頭一回洗碗,養大小姐都沒這麼費勁!
關鍵是他辛辛苦苦養了這麼久,蠢丫頭的天葵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轉過年都要十五了,別家像她這麼大的,孩子都生了。
“童養媳不成嗎?她是老子養大的,就該給老子當媳婦兒!”趙拓的聲音大了一點,姚楚聽得皺起了眉頭。
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這個小姑娘救了他,聽這少年的口風,她應當是家中遇到了什麼變故,只能依附於他,這少年在他看來喜怒無常,不是良人,尤其是他的語氣……姚楚擰起眉頭,再次壓抑下打死這少年的*。
趙拓的聲音大,姚淺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看到兩個大男人和自己同處一室,頓時嚇得清醒了,她起身的時候被子滑落,露出輕薄的褻衣來。
趙拓黑著臉把被子給她蓋上,抬手敲了她額頭一記:“傻不愣登的,給別人看去身子,當心我不要你。”
姚淺眨了眨眼睛,看著趙拓尋了釘子來,敲敲打打一陣,找了件破舊的床單,在兩張床之間隔出一個臨時的簾子。
這趙拓,十項全能啊?
看去了小姑娘穿著褻衣的模樣,姚楚原本有些尷尬,並不想出聲的,但是他的肚子替他出了聲。
趙拓正拉著簾子,不防聽見這咕咕的聲音,臉就是一僵,他回身看著姚楚,半晌才道:“那個,你身上有錢沒有?”
姚楚表示沒有,身為一方反王,他出行的時候大軍開路,微服也有侍從在側,就這樣了,他還能從兜裡掏出兩文錢買個包子,這像話嗎?
趙拓搖搖頭,說道:“你這情況只能先喝幾天粥,要是有錢的話我還能給你整幾隻雞熬點湯補補,沒錢我也沒法子了,養著吧。”
姚淺迅速的把衣服穿整齊,聽見了趙拓這話,頓時不出聲了,生怕惹得他不耐煩,把這個人丟出去讓他自生自滅。
見姚淺衣服穿好了,趙拓也不再掛著那面可笑的床單簾子,他給姚楚端了碗白粥過來,又把一筐的髒衣服連帶姚楚穿來的血衣收拾好,姚淺以為他會讓她去洗衣服,沒成想趙拓把血衣往衣服堆裡按了按,把手裡的床單蓋上去,對她說道:“我去河邊洗衣服,你好好在家,鍋裡有粥。”
明眸瞥一眼姚楚:“別跟他說話。”
姚淺“啊”了一聲,使勁點點頭,看著趙拓彷彿在看一尊發著光的大佛。
這個人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真的很會照顧人呢,姚淺眨了眨眼睛,要是他能正正經經的找一份工作,會有很多姑娘願意嫁給他的吧?
姚淺曾經粗略的看過趙拓的一生,因為有個真正的帝星和他相爭,即使是大氣運者,勝負也是五五開的,那些結局裡有的是他登臨帝位,有的是他淪為階下囚,有的是他出師未捷身先死,有的是他腳踏帝星坐龍庭。
她不知道比起在這個小城鎮過一輩子安逸的生活,是不是天下共主更加吸引趙拓,但是他真的不能再和姚楚爭下去了,時空不穩的後果很嚴重,他有大氣運,無論做什麼都能出頭,姚楚的帝命卻是一條道走到黑,誰和他爭都不成。
姚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和一個小姑娘共處一室,姚楚有些尷尬,這畢竟是人家家裡,他又不好讓她出去,只能輕咳一聲,算做提醒。
姚淺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洗漱,把外間的柳條青鹽給他取了一份。
姚楚驚訝於她的細心,不免多看了幾眼,隨即搖頭失笑,生得好看不假,卻是一團孩子氣,哪裡像那些或是愛慕他,或是別有用心的女子,她更像是……妹妹。
姚楚的心難得的軟了軟,輕聲對姚淺說道:“不知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姚淺眨了眨眼睛,她沒聽趙拓叫過自己的名字,不過她每一世叫的都是自己原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