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三十年河西?昨日她在天音樓偏廳時,還嘲他“你懂箏?”,此時便輪到他來笑她了。
安可洛小臉漲紅,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答道:“不懂。”唉,尉遲決顯是懂箏的,自己昨日是平白諷了他一句,可現在……
果不其然,尉遲決臉上揚起笑容,那笑容又慢慢擴大,緊接著他發出沉厚的大笑聲,寬闊的肩膀也隨著笑聲抖動著,好半天才止了笑,問道:“既然不懂,你要看它做什麼?”
安可洛纖指在摺子面上劃來劃去,被他笑得心裡直覺得彆扭,“那,罷了。”抬手將摺子丟回案上,心裡卻滿是不情願。
尉遲決走近幾步,將安可洛丟在案几上的摺子又拿了起來,笑道:“你若實在想看,我可以講給你聽,免得你看了不知所云。”
安可洛頓時來了精神,紅唇揚起,因怕尉遲決是玩笑之言,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
尉遲決眨了眨眼睛,道:“我豈是說謊之人?更何況,”他唇邊劃過一絲笑,“我如何能拒絕似安姑娘這麼美的姑娘的要求?”
卷一 小豔疏香最嬌軟 第十五章 兵制
手機電子書·飛庫網 更新時間:2008-9-20 16:47:29 本章字數:2791
安可洛的臉噌地一紅,下巴一揚,看著尉遲決道:“這話真真是無恥之徒才能說得出來,將軍怎的這般輕浮?”
尉遲決道:“安姑娘心裡本就認為我是個只會帶兵打仗的粗人,我這樣說話有何不妥?”語氣中頗有挑釁的意味。
這話頓時將安可洛噎得不知說什麼好,才知道自己昨日的話真是把他得罪得深了。她看著尉遲決手裡的摺子,那上面的字,豈是一個“只會帶兵打仗的粗人”能寫得出來的?
略略昏黃的光下,尉遲決離她那麼近,他麥色肌膚上的傷痕印子依稀可見,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眼角細細的碎紋。可他雖離她這麼近,她卻覺得尉遲決實在難以揣摩,而他們之間又似隔了千山萬水那般遙遠。
她小聲嘆道:“你和傳聞中的不大一樣。”
他笑起來,一副自得的樣子,道:“傳聞是如何說的?我倒很想聽聽。”
安可洛嗤了他一聲,道:“無非就是將軍立了多少戰功,掠了多少城池,收降了多少敵卒,總之是人人口中的天朝名將罷了,有什麼好多說的。”
“嗯,”尉遲決舔了舔下唇,“可你顯然不是這麼認為的?”
沒錯。這兩個字已經滾至唇邊,又被安可洛生生嚥了回去。她一直當他是重臣之後,能得今日之殊榮,不過是沾了父親的光,再加上運氣好點罷了。自從見了他之後,她又覺得這大將軍有時更像無賴。
這些話在心裡滑過,自然不能同他講,安可洛笑笑,道:“我怎麼認為沒什麼緊要的,想來將軍也不會在意。”
尉遲決沒有說話,只看了她一會兒,便扯了把木椅過來,對她道:“坐。”
發號施令慣了的人,只吐出這麼一個字,語氣卻是不容反抗的堅定。
安可洛依言坐下,看尉遲決也在案几旁的黑椅上坐了下來,大手一揮,那封摺子便攤開了,平平整整鋪在桌面上。
“安姑娘身在帝京,只道天下祥和是理所應當,卻不知一切皆是表象罷了。”尉遲決看著她道。
“天下祥和?”安可洛不由想起前一年流民入京之事,微微嘆道:“去年河北路大旱,尉遲將軍平夏大捷,紅旗傳抵帝京之時,正是外地流民瘋狂湧入帝京之日。”
尉遲決的眸子微眯,眼光在安可洛象牙色的臉龐上旋轉流連,竟是半天沒有說話。良久,他垂下眼簾,“那安姑娘為何對兵制如此感興趣?”
安可洛一怔,她確是厭惡戰事,生平也從未接觸過武人。此番與尉遲決相識,這個眾人口中似戰神一般的人竟和她之前心中的武人形象有太大差異。她當善兵之人個個都如修羅般冷酷無情,待人接物皆喜怒不形於色。但,這個在慶功宴上躲在暗處獨自飲酒、對她幾次三番無禮霸道行親暱之舉的尉遲決,怎麼看都不像風傳中的那個懷化大將軍。
雖知自己想要看那份札子,大半原因都是由於對尉遲決這個人的好奇,但安可洛不敢看他,只是垂下眼睫,道:“就是想瞧瞧這滋擾民生的兵事,將軍能講出什麼道理來罷了。”
“滋擾民生?”尉遲決臉色一僵,“若你親眼去瞧瞧與西朝比鄰的陝西諸縣,你才知道什麼是滋擾民生,才有資格說什麼是滋擾民生!”
尉遲決嘴唇緊抿成一線,臉頰兩側的肌肉也向內微縮,安可洛看著他這副樣子,知是自己將尉遲決惹惱了,便咬住嘴唇,不敢多言。
尉遲決看著她咬住的下唇幾乎要滲出血絲來,抬手輕輕捏住安可洛嘴角兩側,強迫她鬆開牙齒,嘆道:“先前的話過重了。”手指輕輕撫上她的唇。
帶著刀繭的指碰上她的那一瞬間,安可洛好像看見尉遲決眼中閃過一絲疼惜的神情。她心裡動了一下,再看時,他的眸子又恢復成了往常深邃的黑。
“天朝樞府掌軍國機務,兵防、邊備、戎馬之政令。四年前征伐西朝的決策,也是聖上採納樞府之議、力排中書主和派而做出的。”尉遲決收回手,慢慢對安可洛道。
四年前,她才十二歲,只記得當時天朝西境不堪西朝侵擾,聖上終下決心,令時任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的尉遲決率十萬上三軍西出伐夷。聖意一出,朝野震驚,御史中丞糾集蘭臺眾人彈劾樞密使張丸,斥他視天朝江山如掌中玩物;諸多大臣連名上奏,請皇上重議選帥之事,萬萬不可兒戲。
當時這場風波鬧了二旬有餘,直至皇上罷御史中丞、將朝中反對聲最激烈的幾位老臣外放出任大郡太守,群臣異議才止。到那時,帝京上下才明白,皇上討伐西朝心意已決,眾人遂將眼光移向“未嘗親歷天下兵事”的尉遲決,個個心中揣度自他西征到兵敗而歸,會耗時多久。
四年,整整四年。但眾人等到的不是尉遲決鎩羽歸朝,而是捷報頻傳、一路將西朝皇族逼至賀蘭山北面退守噬傷的全勝。整個帝京都沸騰了,誰都料想不到出身文臣之家的尉遲決能得如此赫赫戰功……
尉遲決輕咳了一聲,安可洛才驟然回神,發覺自己先前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她不好意思地朝尉遲決彎了彎唇,“將軍請接著講。”
尉遲決接著道:“天朝兵部掌下級武官品級的補選和升調轉遷,徵慕兵員,以及士兵的遷補、退役;驛傳掌後勤軍資;衛尉寺掌監軍、軍法諸事宜,查軍中叛亂;軍器監掌器械;太僕寺掌馬政;三衙主掌天朝禁軍,督訓練、議獎懲。”他一口氣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安可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