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肩胛和手臂的箭傷有鮮血汩汩往外流。
“你會死。”
“那你同我回府。”
解清雨冷哼一聲,劍尖又沒入幾分,竟一劍刺穿他的大腿。解清雨只恨自己當初沒有斬草除根。
柳爺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他究竟有什麼好,抵得過你的至親血緣。”
“我師傅哪裡都好……”
說完這句沉憐再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柳爺終究是沒有死,孩子亦沒有大礙。
同性命相比,殺父之仇委實不算什麼,柳凌霜也沒養過他幾日。
沉憐這段是日著實是多災多難,一傷未愈一傷又起。解清雨把她又帶回原先的宅中養傷。
沉憐問起,解清雨才說,他那日叫柳爺發了毒誓便放走了他。
“誓言這種東西,師傅你既然肯信?”
“他以他孃的名義起誓。”
看沉憐還是一副不明不白的模樣,解清雨一邊給她喂藥,一邊解釋到:“他是他娘養大。”
“為了他能帶一個好名聲進柳家自盡了。”
柳爺進柳府這幾年做大了家業,又把他孃的牌位擺到了柳家祠堂。
這些都是他後來才去問的。
更要緊的是,沉憐不想他動死,解清雨思慮再三,還是放走了柳爺。
那藥有些苦,沉憐喝了幾口,吞不及嗆著了,解清雨便拍著她的後背說到:“慢些喝,有糖。”
那是祝大夫弄的糖塊,也不知他先前是不是也這樣哄那個娃娃。
從前他只會哄著她吃藥,如今也去哄旁人了。
沉憐那日問他。
“師傅,你究竟把我當什麼呢!”
解清雨一直沒有迴應。
她心中百感交集,偏偏寡婦還要來敲門。
“外頭有人要找姑娘。”
有兩個。
易昀君先來,華怡後到。
那日華怡同沉憐分開後她便再無音信,記得華怡在城內尋了好幾日。後來才聽聞她同師傅回家了。
她要親自瞧一眼才肯安心回薊州城。
倆人進到內裡,正巧瞧見解清雨在給沈憐擦唇邊的藥漬。
易昀君一時也有些難堪。
寡婦的那個娃娃正是四處爬,扶著東西要站的時候,寡婦想把孩子保出去,哪知娃娃瞧見解清雨便不肯走,只哇哇大哭要往解清雨這裡來。
經過易昀君身邊,一個踉蹌就要摔倒,好在易昀君抱住了。
那娃娃也不認生,易昀君抱起來他便咯咯咯的笑。逗得易昀君和華怡都有些笑。
竟不曾察覺沈憐在一旁臉色暗淡。
易昀君問到:“這位姐姐是誰,好像不曾見過。”
沈憐不肯說話。
易昀君鬧了個大紅臉,他也有些尷尬。
只得硬著頭皮問:“那這個孩子呢,倒是可愛。”
沈憐仍是不肯說話。
易昀君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也不敢再開口。
華怡看見沈憐,勉強安下心來。她家中有營生,願是一早就該走的,只是一直掛心沈憐才耽擱到今日。
“沈姑娘,倘若日後你有事,還是可以到薊州城來尋我,你那日曾說想到大漠去瞧一眼。我家這一兩年興許還要弄一隻向外的商隊,有機緣一同上路便是再好不過的。”
“我也耽擱了好幾日,你好好養傷,來日有緣再見。”
沈憐知她家中的狀況,不好叫她再留,在三分別才叫她走了。
易昀君逗孩子正逗得開心。
“你很喜歡這孩子麼。”
“我有一個侄子同他一般大,怪好玩兒的。”
沈憐幽幽說了一句:“是我師傅的孩子。”
易昀君也僵住了。
他哪裡知道這是解清雨的孩子。
連著養了幾個月的傷,沈憐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問解清雨的話一直沒有得到迴應。
她只是總瞧見解清雨抱孩子。
臨近臘月,某一日,沈憐到院中抬頭望,星雲暗淡,星子無光。她又聽聞解清雨哄孩子的聲響。
這孩子如今黏解清雨黏得緊,睡覺也要解清雨抱著才肯睡。
有時即便就在解清雨身旁,沈憐也會倍感孤獨。她可以為解清雨去死,卻不能這樣在他身旁鈍刀割肉的受著心中的苦。
她受不住。
臘月初正是風雪停滯的時候,沈憐收拾了包袱,挑著解清雨睡去之後,裹了斗篷要往碼頭去。
她剛關上房門就瞧見解清雨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滿地的冰雪沒過了他腳踝。
解清雨問她:“你要去哪兒。”
她想獨自離開。
“你傷還沒好。”
“昨日祝大夫說過,我已經好了。”
“你為什麼非要走。”
解清雨這幾日總覺沈憐有些不對,夜裡總要看看她,只是沈憐先前睡得熟,從不知曉罷了。
“我哪也沒去過,想四處瞧瞧。哪怕師傅不同我一起,我自己也是想看一看的。”
解清雨抓住她的衣袖,下定決心一般說到:“若我說,我同寡婦已無私情呢。”
“自從你我有私,我便同她和素心都斷了關係。這孩子,先前我絲毫不知。”
冰雪之後,萬籟無聲,略微有些聲響也叫人聽了心裡發空。
“師傅,你問我為什麼非要走……我也有許多話想問,許多話想說,我想說你為什麼非要……”
說到這裡,沈憐哽住了,她想說的太多了。
“可我也知曉,有些話即便說了,也是徒勞。”
沉憐沒有哪刻如現下這般空虛孤獨,然而她也沒有哪刻如現下這般清楚的知曉自己必須獨自上路。
“你總說要去看看外頭,你對外頭究竟知曉多少。”
“我知曉去往薊州的船五日一航,我知曉沿著江流一路向東的那艘船最遠可以到玉門關,我知曉在外要謹言慎行。”
“我的銀子都換成了易藏匿的銀票。”
“包袱裡還有些行走江湖的藥,先前我護著華怡,也問了不少人。”
沉憐還穿了一身男人的裝扮。
解清雨總當她還是孩子,當她糊塗不知事。
好似一夜之間,她便與從前絲毫不一樣了。
“你長大了。”
在他不知曉的時刻,沉憐當真長大了,不再是從前要他事事照顧的小姑娘了。
沉憐牽馬推開院門,同解清雨揮手道別,只是她笑著笑著便流下眼淚。
那些淚水叫冷風一吹便凍得臉頰也生生痛起來。
沉憐狠心跨上馬背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冷風呼嘯的一刻,沉憐忽然知曉了秦鬱的心境。
即便心存眷戀,亦不可做停留。
天地何其大,她處處皆可去,天地何其小,在她心中最想停留的所在,只有那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