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漸尹“嘖嘖”兩聲,眼神鄙夷地看著她:“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明明喜歡上了卻偏看不清楚,如果沒動真情,你能容忍他跟在你身邊?他不要你的時候你會這麼難過?你這種人就是犯賤,別人對你好的時候你不珍惜,非得等到他喜歡上別人你才後悔……”
古漸尹呼吸一窒,停了下來,心臟突突地跳得厲害。
這話明明是說給眼前這白痴聽的,為什麼她自己也跟著心酸難受?
剎那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炸開,一些藏匿在心底深處、模糊不清的感情逐漸清晰明朗,就像蒙了塵的玻璃被猛然擦乾淨,心明如鏡。
原來這就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在一起時那麼快樂,分開時那麼寂寞,如果真的只有一點點喜歡,那該是多麼多的一點點?
曉彬趴在沙發椅上輕輕抽泣:“他本來是屬於我的,你為什麼要搶走?”
古漸尹看看她,開始覺得這傢伙有幾分可憐。
“被搶了,不會再搶回來嗎?”古漸尹說,“與其把我綁起來,還不如把他綁起來。”
曉彬沒有回答,哭著哭著竟睡著了。
古漸尹試探性地動了動,發現身體沒有被固定,於是嘗試著慢慢向前挪動,直到手指抓住了地上的一片碎玻璃。
電視劇裡經常上演諸如此類的一幕,神勇幹探被奸人捆成粽子後也是用這一招脫身。但沒想到實際操作起來的時候會這麼困難。
因為是被反綁,眼睛看不到,唯有慢慢摸索,手指不知道被割出了多少道血痕後才終於找到一點訣竅。
磨蹭了大半天,幸好曉彬一直沒有醒來,古漸尹掙開麻繩時,兩手都鮮血淋漓。她不敢耽擱,趕緊又去割腳上的繩索,這次顯然要比剛才的容易輕鬆,兩三下便重獲自由。
古漸尹活動了一下疼痛麻痺的四肢,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向大門。腳背幾乎要被曉彬的高跟鞋鞋跟戳出個洞,直到現在都還疼痛不堪。因為無法行走自如,古漸尹只能像瘸了一樣一拐一拐地向前。好不容易走到玄關,手握著門把的那刻,有種死裡逃生的激動。
“啪嗒”一聲脆響,不是門被擰開的聲音,因為古漸尹自問動作已經放到最輕,不可能發出半點聲響。
聲音是從大廳傳來,落地窗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人影靈活地鑽了進來,儘管揹著陽光,五官都落在陰影裡,但古漸尹還是一眼認出了來者是誰。
無論是以往的哪一刻相遇,都沒有這一刻來得驚心動魄。
那人也已經發現了她,彼此目光對接,先是一怔,然後便是劫後重逢的狂喜和安心。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開窗戶的聲音把睡夢中的曉彬吵醒,她神色茫然地瞪大眼睛,第一眼便看到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不速之客。
程麗麗立刻反應過來,衝到玄關和古漸尹匯合,拉著她往外狂奔。
古漸尹拖著一隻受了傷的腳忍痛放開步伐,幸好是在地層,不需要下樓梯,勉勉強強跟得上速度。
程麗麗覺察出不對,回頭詢問:“你的腳……”
“沒事。”古漸尹知道現在不能停下來,起碼要先跑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
程麗麗放慢了腳步,將她的手繞到自己肩膀上,改為攙扶。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古漸尹不斷回頭張望,居然沒看見曉彬追來,這才略略鬆一口氣。
“於葉今早告訴我曉彬昨晚發了條可疑的資訊給他,以為曉彬想對我不利。陳靜又說你徹夜未歸,兩件事加在一起,我想沒那麼湊巧,就問於葉要了曉彬的電話,但打過去的時候提示關機,我便又要了她的住址。”
這裡地處市郊,多是獨門獨戶的私人住宅,路人稀少,兩人走了好一段路都沒有看見計程車經過。
古漸尹又累又痛,豆大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蜿蜒滑下,看得程麗麗一陣心疼:“曉彬的報復對像本該是我,你只是替罪羔羊。”
古漸尹近距離地注視著她其貌不揚的容顏,明明毫無出眾之處,卻越看越移不開目光。
“粒粒橙,我……很混賬,但你卻還是來救我。”古漸尹覺得這一天一夜似乎經歷了許許多多,但細說起來,卻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過就是在烏煙瘴氣的酒吧裡懷念起兩人一起度過的甜蜜時光;不過就是在昏迷之前有一瞬間的恐懼——也許以後再見不到這個人;不過就是在曉彬的一聲聲痛悔中感到彷徨,彷彿自己的身影和那白痴重疊。
古漸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被人如此對待,實屬咎由自取,與替罪羔羊無關。曉彬若是找上程麗麗,說不定干戈便化為玉帛,哪會落到她這個地步。
於葉的選擇非常正確,程麗麗是個很好的女孩,相比起和曉彬差不多德性的她,才是配不上的那個。
程麗麗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竟自稱“混賬”的古小姐,忍不住猜想曉彬是不是曾經對她的腦袋用刑。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古漸尹不等她回答,又連忙補充,“我決定了,我們重新開始,無論你願不願意。”
程麗麗簡直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突然斜刺裡衝出一輛黑色轎車,車速飛快,挾著同歸於盡的氣勢朝兩人迎面駛來。
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見曉彬臉上那抹恨意洶湧的瘋狂表情。車子和主人同時失控,輪子激起的塵土彷彿隱隱帶著血腥味。
古漸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一股力量推到了一邊,腳下再也站立不穩,噗通摔倒在地。
古漸尹覺得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那幕場景彷彿是電影裡的慢鏡頭回放,每一幀都看得仔細分明。
車子在幾乎撞上程麗麗的那瞬間猛地改變了方向,但車頭還是擦到了她的身體,強大的衝擊力將她整個掀飛,然後呈拋物線狀摔落在地,翻滾了好幾下才終於靜止。
急剎車的聲音尖銳得似要撕破路人的耳膜,然而古漸尹此刻卻什麼都聽不見,世界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她呆愣地瞪大雙眼,鋪天蓋地的鮮紅猶如次第盛放的山茶花,映入視網膜深處,成為她日後最懼怕的色彩。
☆、第七十九章
古漸尹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拖著一條腿艱難地衝到程麗麗身邊。
程麗麗臉衝著她的方向側躺在血泊裡,滿面血汙,髮絲凌亂,眼中溢滿痛楚之色。
“撞到哪裡?你撐著,我送你去醫院……”古漸尹緊張地伸手去扶她,才剛靠近,濃重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手掌也立刻被大量溫熱黏稠的液體浸溼。
程麗麗生平第一次嚐到這麼可怕的疼痛,彷彿每一根神經都被死死捏牢,每一根骨頭都被狠狠擠壓,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她張了張嘴,喉嚨深處似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