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致志地下著棋,全然不顧身旁其他的事情。直到天黑了,晴嬤嬤讓曲玲瓏和小圓子掌了燈籠站在那兒瞧著她們二人下著棋,末了,就聽到景嵐輕笑了一聲。
“本宮輸了。”
“只差一子。”
四目相對,景嵐的雙眸宛若死水,平靜卻是黯淡,她無力地笑了笑然後起身朝無力走去,臨到門口時突然頓住了腳步,“歐陽將軍留下用膳吧。”
“微臣謝過長公主。”
留了歐陽君悅一起用膳,景嵐屏退了曲玲瓏和小圓子後便一個人默默地吃著。歐陽君悅吃得也不多,沒過片刻便放下了碗筷,她瞧著景嵐,看了許久。
“怎麼,本宮臉上沾到什麼了嗎?”景嵐抬起頭很是疑問地看了過去,卻見到歐陽君悅比自己還要疑問地看著自己,靜默地想了片刻後她便抿著唇同樣擱下了碗筷,“你是有什麼想要問本宮麼?”
“你知道為什麼你身邊那兩個跟班今個兒都不敢說話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麼?”
“或許知道。”景嵐回答得平淡,可是越是平淡便越讓歐陽君悅覺得奇怪。
“聖上今日召見了洛湘和於沐,得知二人彼此傾心後便賜了婚,這事你可知道?”
景嵐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現在知道了。”
“不惱?”
“不惱。”
“不恨?”
“不恨。”
聽到這回答,歐陽君悅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可下一刻她便挑起了眉峰,“你愛慕於太醫如此之久,便甘心讓他娶了別人?”
甘心麼?真的不敢,一點也不甘心。
她立誓要嫁的人,如今要娶別人了,她真的很不甘心。可是除了不甘心又能怎樣呢?難道要再害一次無辜的人麼?她欠洛湘的已經很多了。
她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她可以報復所有傷害過的人,可是要她連續兩次把無辜的人害死她真的做不到。
“你知道,什麼叫做命中註定麼?”猶豫了許久,景嵐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有些事情,你改變了開始,改變了過程,卻根本改不了結局。
當年景嵐只是冷宮中的一個小小的長公主,雖然依靠子元的救助讓她過的不算淒涼但也著實好不到哪裡去,而於沐卻一直都陪在她身邊。陪著她笑,陪著她哭,陪著她,為她讀書。
可是後來景嵐聽旁人提起,說是洛家姑娘看上了於太醫,天天去府上送飯,有一次大雨還借宿在了於府。聖上聽聞後甚覺欣慰,覺得此女豁達率真,情深意長,倔強可愛,於是一紙賜婚便將洛湘許給了於沐。
那時候的她恨也好,怨也好,最終還是設計讓洛湘“不小心”在出行時被人奪了清白。景嵐以為只要洛湘被人奪了清白,便再難和於沐在一起了,事實上的確如此,她沒能嫁給於沐,只因在回京途中自盡了。
景嵐一直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竟然用這種方法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洛湘不壞,她甚至可以說是心地善良。有一次她從德壽宮裡出來,瞧見景嵐衣服單薄還讓人從宮外送了幾件衣服給景嵐。
可是偏偏,她害死了她,而且還害的她死的那樣的屈辱。
景嵐躲在房間裡哭了很久,哭了很久很久,於沐以為她是因為洛湘的死而感到傷心所以一直安慰她,可是他不知道,她的傷心完全是因為後悔,因為自責。
那時候她一無所有,唯一僅有的便是於沐一人,她渴望完全佔有他,她恨不得用盡自己的生命去完全佔有他。
可是到頭來,他陪著她,守著她到最後,她卻什麼都給不了他。
從一開始,就是自己太自私了吧。
生命既然重新開始,如今的她已然不像當初那樣執拗,她能給他自由,給他選擇,給他他所想要的。
如今他沒有選擇她,她便放手。
“有些事情,命中註定了,不是你的。”景嵐站了起來,走到了書案前看著那一封靜靜躺在那裡的信,然後露出了一絲悲切的笑。伸手拿起了那封信,湊到了燭火旁看著火焰逐漸將其吞噬,直到末尾了,燙到了手指,卻依舊不願放手。
“啪!”突然伸出來的手狠狠地打在了她的手上,響亮清脆的聲音響起,景嵐終是因為突然驚嚇而鬆開了手。
低頭看著那團紙最終燒成了灰燼,而景嵐臉上的笑則是越發的慘淡。
“你是真的不在乎,還是真的不在乎了?”
沒有起伏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景嵐踢散了那團灰燼後便朝著門口走去,最後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
歐陽君悅就看著她,看著她低垂著眼眉慢慢地從自己身前走過,她的背影和昨天相比一下子消瘦了許多,就好像突然從炎炎夏日跌落到了寒冬臘月。
不知道昨天一夜,她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快十五了吧。”盯著月亮看了許久,那滿滿當當的樣子讓她忽然想起來快要中秋了。
“恩,是。”歐陽君悅緩步走了過去,同樣坐在了石階上,只是比景嵐坐著的要高出一階。
“好久沒坐下來賞月了。”還記得上一次賞月是在父皇立子元為太子後,她覺得終於鬆了一口氣,所以便和於沐坐在坤和宮裡看了一夜的月亮。
歐陽君悅沒有說話,她只是坐在那,也揚起了脖子。
“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嫡長子’的身份?”仰著脖子累了,景嵐往旁邊一靠就靠著了歐陽君悅的腿,她依舊看著天,漫不經心地問著。
“為了家族榮耀。”
“為了家族,為了榮耀……”景嵐低聲呢喃著,恍惚就想起了當初她嫁入南苗時也是如此想著的,為了陳國,為了平定戰亂,為了榮耀。
“可是沒人知道你有多累,你有多麼多麼多麼想休息片刻,哪怕只是一瞬間做回自己,也是好的……”
“如果再來一次,決對不能輕易,輕易地放過他們……“
……
景嵐獨自一人喃喃自語了許久,久得君悅覺得身子有些僵,背脊有些疼了,卻是忽然聽到了淺淺的呼吸和輕鼾聲。
其實曲玲瓏來屋裡整理的時候,景嵐便醒了,只是她不想動,不想去想,不想說話,只是想靜靜地趴著。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知道了賜婚的事情,可是她依舊不想動,不想去想,不想說話。
而現在,她只是覺得好累,累的不想動,不想去想,不想說話。
曲玲瓏在遠處見景嵐睡了便連忙進屋拿了一件外衣想要給她披上,可是剛走到離他們兩尺的地方,歐陽君悅便轉過頭看了過來。
自從那日以後,曲玲瓏對歐陽君悅便沒來由地害怕,只是被如此看了一眼,她都害怕地往後縮了縮。平日裡她是出了名的霸道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