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出了,而藍衣是最重要的人證,卓凌有什麼理由殺死幫她的人?
梁俊小聲道:“皇上,臣知道您是關心則亂,可是您確實沒有殺死她的理由。”小皇上情竇初開,好不容易才有了意中之人,必定是要百般呵護的,梁俊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卓凌的一片苦心。但呵護的方法有好多種,皇上沒有必要因救葉梅而背這黑鍋。
葉梅心裡也清楚,卓凌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替自己洗脫罪名。前幾日她還盼著早日捉拿義倉一案的幕/後黑/手呢。在這個世上,除了藍衣的親人,只怕沒有人像卓凌一般盼她活著。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這黑鍋你不能背。你的百姓,你的朝臣,你的江山社稷,都需要一個公私分明剛正不阿的主子,我不要你為了我而名聲狼藉!”葉梅有苦難言,但她不後悔,即便最後的結局是殺人償命抑或流放蠻荒之地,她都不後悔。張府上下對她有恩,所以她甘願一力承擔罪責;卓凌對她有請,因此她更不會讓卓凌替自己背這黑鍋。
“朕就是看不慣這世間的女子如此水性楊花,所以便下令殺了她!”卓凌隨便拿了一個殺人動機來搪塞梁俊,卻糊弄不了自己和葉梅。只見她抬手輕輕撫摸著葉梅的臉頰,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眼睛,黝黑的雙眸裡盛滿了潭水一般的幽幽深情。
二人深情對望,眼睛裡只有對方。
梁俊避之不及,只能轉身佯裝靜賞窗外的景色,任憑卓凌和葉梅相互依偎在一起,輕聲訴說衷腸。
半響,卓凌才回過頭對梁俊道:“對此事,你有何看法?”
其實藍衣被毒死一案還沒有完全展開調查,奈何張遠道和葉梅雙雙招認說自己就是兇手。大理寺是一個法紀嚴明的所在,既不會急功好利到隨便拿了人就指認她是兇手,更不會屈打成招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而且,此案疑點重重,一切還有待繼續去調查。至於葉梅這個自己上門招認說是兇手的,大理寺自然也會先關押了,等待後續的會審。
梁俊在大理寺幾年了,自然懂得箇中道理:“皇上,依臣之間還是先將梅姑娘收監看管吧!”
卓凌回頭,裝作沒有聽清梁俊的話,盯著他挑挑眉毛:“人人都說朕的大理寺卿剛正不阿,是個好官,朕也深以為然。只是,朕覺得一個好官必須得愛憎分明,斷然不能打壓好人。”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梁俊雖然號稱“青天大人”,卻也懂得在不損害朝廷利益的基礎上明哲保身。見皇上言外有音,便垂了頭,一副全憑皇上做主的模樣。
“你說呢?”卓凌淡淡看一眼梁俊,又轉身盯著葉梅,“梅兒有什麼理由去殺藍衣?兩個素無瓜葛的女子,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的,梅兒又心善,怎麼可能去殺人?!”
梁俊抬眼偷偷瞟了一眼卓凌,復又低眉順眼道:“梅姑娘說她的殺人動機是保護她乾孃不被排擠……”
卓凌瞪一眼梁俊,從鼻腔裡擠出一個“嗯”字,不過音調前低後高,聲音先小後大,完全沒有素日裡說這個字的平和。
梁俊笑了:“是是是,梅姑娘沒有殺人動機。那張遠道雖然執拗不討人喜歡,但臣也不至於落井下石。張遠道雖是男人,卻有太多的文人情懷,若非情投意合耳鬢廝磨,即便再貌美的女子,沒有才情,豈能入得了他的法眼。所以,說張遠道用強不成,便惱羞成怒殺人洩憤之說不可信。當然……張遠道和梅姑娘都是清白的!”梁俊的推理環環相扣,幾句話就將葉梅和張遠道的嫌疑撇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卓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誇讚道:“朕的大理寺卿果然名不虛傳!”然後回頭牽了葉梅的手,“走吧,跟朕回宮去!”
“皇上不可!梅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招認自己是殺死藍衣的人,若是皇上公然帶她回宮,只怕往後大理寺會被人詬病,皇上的言行也失了端正!”梁俊俯身半弓著腰,姿態雖然極為恭敬,言語裡卻有著鐵一般的堅定,死死堵在門口。
卓凌怒髮衝冠,道:“既然你已經說了她不是兇手,為何還要將她關在這裡?!”
“皇上,還是將我流放蠻荒之地吧!”葉梅不想難為卓凌,流放是萬全之計,既能給百姓和朝臣一個交代;又足以迷惑真正的兇手誤以為可以逃開罪責從而放鬆警惕,給大理寺一個見縫插/入調查的機會。
梁俊很是贊同葉梅的觀點,連連點頭:“皇上,梅姑娘所說為上上策。”
藍衣之案的兇手明裡看是張府中的人,細細思索一番便覺得並無可能。嫌疑最大的張夫人,既然能好生相待小妾生的女兒,心腸必然是壞不到哪裡去的,怎麼可能對一個剛入府的女子大出殺手呢。保不定,這樁看似女人間爭風吃醋的案子,其真實模樣便是朝廷勢力之間的角逐。卓凌雖然還不夠成熟老道,卻一眼能夠看出事情的微妙之處。梁俊堅持懲戒葉梅,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卓凌深潭一般幽深的眼眸靜靜看向窗外的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雖然她也無甚好的計謀,但是嶺南瘴氣可殺人,她怎麼忍心將曾經一起海誓山盟的梅兒送去那種地方。一定還有折中的法子,一定還有的,卓凌在心底無聲的掙扎著。
當夜,梁俊很是知趣,悄不聲兒的輕輕出了門去,留卓凌和葉梅這對有情人依依話別。
二人一起經歷過生死,又相互心生愛慕,臨別之際,自然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我一定會回來的!”還沒有離開,便已經惦記何日是歸期了,有情之人最怕的是離別。葉梅貝齒輕咬紅唇,強迫自己嘴角上揚,做出一副開心的模樣。
“都是我無能,才讓你受苦的。”卓凌伸手替葉梅整理好頭髮,將溫熱的鼻息緩緩吹在葉梅臉上。
“不,你知道的我是為了乾孃……今日是你救了我。”已經到嘴邊的“謝”字又被葉梅給生生嚥了回去,她和卓凌之間,永遠也不需要這個字。
離開長安城,流放蠻荒之地,未必就是人生低谷。只要一心向上,即便身在不毛之地,也要成長為可以一生護她周全的那個人。葉梅暗自咬了牙,沒有提筆安天下的文人壯舉,那就必須得有上馬定乾坤的壯士風采。
盛夏轉眼即去,樹上的綠葉有了淡黃之色,昨日還豔麗的花兒也耷拉著腦袋,漸漸有了些初秋的蕭索。子時時分,夜色最是寒涼。卓凌取下身上黑色的披風,輕輕披在葉梅肩上,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子時是十二時辰裡最黑暗的時刻,但也是最有希望的時刻,因為只要熬過子時,黑暗便會過去,光明即將到來。
次日清晨,大理寺下令將葉梅流放姑蘇城。一時之間,眾說紛紜。有人說大理寺此舉有包庇罪犯之嫌,自古流放之地都很是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