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麼?
可李莫愁殺人如麻,她難道不知麼?莫不是當真因為我不守諾言,而對我傷心失望麼?若當真如此,我更需快些找到她,與她好好解釋清楚才行。
她思來想去,無法成眠,身旁一片花海,清香不住撲鼻而來,讓她總想起那滿身甜香的小孩兒,心中更是煩亂,幾次都忍不住跳下來來回走動,直至快天明之時才漸漸睡去,起身時已是日上三竿了。好在樹冠巨大,一直將她遮在蔭處,腰曬在外面,倒是十分暖和。
青天之下,這桃花源似的谷中更顯絕秀,李莫愁無心多看,展開輕功潛入建在中間山谷裡的石木堡壘之中。
她在房頂上躲著,聽下面那兩個綠衣弟子閒聊。
那起頭說話之人瞧來甚喜嚼口舌,當下將老頑童在前殿所作所為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講他如何冒充瀟湘子而將人藏在茅房後面,如何在廳上譏諷谷主祖上喝過楊貴妃的洗腳水,又如何脫光了衣服說自己沒拿谷中諸般寶物,講得是口沫橫飛,李莫愁在他二人頭頂上站了許久,也沒能發覺她。
李莫愁心道:原是他在此毀爐盜寶,才給人追殺。這廝行事顛三倒四,渾無輕重之分,無怪乎要給人裝在漁網裡帶回來。
她自己也給老頑童周伯通偷了東西,此時倒對這些古古怪怪的綠衣人生出些許惺惺相惜之意。
這兩人說話口音奇怪,有些不好懂,李莫愁一走神,便漏了一段,聽那兩人已開始講另一件事。
只聽那人壓低了聲音,道:“不錯,來的那幾個外人裡有個年輕後生,見了咱們新主母,霍地站起身來,撞翻了椅子,自己也險些摔倒。”
“這是何意?”
那人詭異地笑了一聲,“那就不知了……不過那後生一開始道‘你、你、你怎可、怎可忘了我們當初說的話?’”
另一人搖搖頭,道:“這成什麼話?莫不是舊情人追了來。”
李莫愁心道:楊過這小賊當真了不起,剛被全真教的牛鼻子趕下山來,就惹上了一身情債,先有無雙,後有那姓程的小姑娘。這兩個丫頭之前一直與楊過在一起,這新主母想來不是這二人之一,不知又是何人。偏偏世上就有這等人,惹得姑娘家前仆後繼,他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唔……你我小聲些,莫要叫人聽去,告到谷主那裡……新主母生得像是仙女下凡一樣,難保沒有幾個狂蜂浪蝶為她捨生忘死,可是……”
“可是?”
“我瞧她神色如常,說‘閣下說什麼,我並不太懂,閣下是不是認錯人了?’”
旁邊那人道:“莫非當真不認識嗎?這可……這可……這可稀奇了,世上哪來這麼多相似的美人?”
“這後生大約也是這麼想的,仍是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怎會認錯?我日也見你,夜也見你,怎會認錯?’”
“他怎麼講得出這樣的話!我若是谷主,該當場封喉了。”
那人哼哼笑道:“我們谷主怎似你這等凡夫俗子?谷主甚是大度,並未動氣。”
他那同伴恨道:“他毀主母清譽,豈能放過他!”
那人道:“多半是因為這位新主母,對他不鹹不淡,他大概真的是認錯人了。主母掙開他的手,仍是淡淡說道,‘閣下多半是認錯人了,敝姓李’。那年輕後生聽了之後便呆立不動,但並不死心,仍是說‘你就丟下我一個人嗎?當初咱們指天發誓,轉眼你就食言而肥?’”
旁邊那人捂著眼睛,道:“真是、真是成何體統。”
“咱們新主母說‘你我素不相識,談何食言而肥?’那後生頗為激動,手舞足蹈,指著她說‘你偏是不認?你怎地不守信約?你當初信誓旦旦,原來都是假的嗎?’”
李莫愁忖道:瞧不出他倒是個痴情種。他對著旁人嬉皮笑臉沒個正形,讓他如此失態之人,不知又是何人。他說‘日也見,夜也見’,莫不是重陽宮裡的小道姑嗎?怨不得他對無雙那小崽子和那小程姑娘都不鹹不淡,原是心中已放了一人。哼哼,他四處留情,惹得姑娘傷心,到頭來自有人讓他吃苦頭。
“她若鐵心嫁給谷主,必不會承認的。”
“不錯,她仍是道‘我不懂你所言何事,請回吧。’那後生懵懵懂懂,不住說那李姑娘是騙子。谷主已顯不悅,倒是大師兄……大師兄先行替谷主出手教訓這狂妄的小子。”
“哦,大師兄出手,想必那小子敗下陣來。”
那人卻猶豫了一下,道:“沒有,大師兄敗了。”
這同伴明顯一愣,“大師兄會敗?谷主顏面何存?”
那人低聲道:“噓,這小子勝了,很是狂妄,對李姑娘道,‘世上只得你我二人如此,咱們說好了要一同走下去的。’”
“唉,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不要說還有外人了,便是隻有我們這些下人聽見,谷主的面子也掛不住。”
“不錯,谷主震怒,令漁網陣出手,還險些給這小子逃了,最後終於抓了起來。李姑娘心軟,央求谷主放過這小子……”
“怎麼能放過他!”旁邊這人重重呸了一聲。
那人也哼道:“自是不能放過他!但谷主到底是一谷之主……”
忽聽遠處有人喊道:“那邊是什麼人!你們兩個還不去看看!”
驚動了谷中巡丁,李莫愁暗道不好,連忙隱匿身形,藏入窄巷之中,耳聽那二人尋了一圈不見人站下來說話,趁機遠遁。
她險些驚動谷中守衛,怕與重陽宮一般一傳十十傳百,是以不敢久留,重又回到了山坡之上,這地方遍生著嬌豔的花朵,花瓣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時有微風,花朵異動,猶如美人緩緩而行。谷外明明已是秋天,這裡卻還像是仲春。這片花海與終南山上片片錦花雖顏色不同,意境卻總有些相似。她走入花叢中,想起自己在屋後種的那些來,深深嘆了口氣,心道:若是沒這些惱人之事,與師妹二人一直住在山上,可比山下舒心得多。
可說到惱人之事,她又不禁想起從花叢之下將衣衫不整的師妹拖出來的情景。她捏緊了拳頭,又不知朝誰發洩,只得拔劍在花叢中亂砍一通,心中不忿才稍稍平息。
滿地狼藉殘紅,她此時卻後悔起來,何苦與這花置氣,白白壞了這美景呢?她彎腰去撿那花兒,剛要使力,指尖卻一陣刺痛,她一縮手,花盤被抖翻過來,細細看去,那花瓣背後竟生著小刺,十分尖利。
李莫愁見不是暗算,鬆了口氣,心道:這花好生奇怪,花瓣之後也生著刺,是怕人來採麼?
忽聽背後不遠處有響動,她忽而心驚,暗道來者不知何人,竟然走到這麼近才發覺,莫不是金輪法王嗎?
只聽那人道:“仙姑好雅興,可是在此處賞花麼?”
李莫愁望過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