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高地,當下一躍而起上了巨石頂,從上到下攻金輪法王頭部要害。
那劍尖在眼前白晃晃的極是嚇人,饒是金輪法王武功高強,卻鮮少被人如此指著臉面比比劃劃,當下顧不得楊過,舉起輪子格擋。可輪子終究短兵,他若是不跳起來,便只能被動挨打,這麼一來,形勢再次逆轉,變成他不得不守小龍女的進攻,而給了楊過可乘之機。
黃蓉見這邊鬥得激烈,轉眼間攻守之勢交換了兩次,更加不敢怠慢,指揮武氏兄弟與郭芙變動陣法。
金輪法王大喝一聲,也躍上石陣,小龍女喊道:“楊過,腳!”
楊過何等聰明,霎時已明白她的意思,丟擲長劍,換上了竹棒,打狗棒法的“纏字訣”,金輪法王便如踩在藤蔓上一般,行走大是不便,不免騰挪不利,生受了小龍女幾劍。
又拆十餘招,眼見暮色蒼茫,四下亂石嶙峋,石陣中似乎透出森森鬼氣,他自知再不突圍出去,等到夜幕降臨,脫困更難百倍,焦急之下,更處下風,耳聽黃蓉不住吶喊,石陣不停變動,每喊一次,都代表他陷得更深一些。
他一世英名,在西藏蒙古都有極高的聲譽,一生之中更沒有幾個人不對他頂禮膜拜的,不料這幾日接連栽在幾個不到三十歲的少年手上,他的無明業火一路從大勝關燒到這裡,此時心中忽地透透徹徹,陡然長嘯一聲,一手鐵輪平伸向小龍女的劍,一腳踩向楊過的面門。
楊過沒料到他竟如此無賴,只得伸平了棒身,欲將他撥到別處去。金輪法王早料到此招,小龍女的一劍正用劍格架住鐵輪,與楊過之力相合,被金輪法王兩廂一借裡,竟託著他平平飛出,落入石陣之中。
法王左足一抄,一塊二十餘斤的大石已被他抄起,飛向半空,跟著右腿掠出,又是一塊大石高飛。他身形閃動,雙腿連抄,大石砰砰山響,互撞之下,火花與石屑齊飛,那亂石陣霎時破了。黃蓉等人大驚,連連閃避空中落下來的飛石。
此時金輪法王若要出陣,已是易如反掌,但他反守為攻,左掌探出,竟來擒拿黃蓉。楊過棒尖向他後心點到,法王鐵輪斜揮架開,左掌卻已搭到黃蓉的肩頭。她如向後閃躍,原可避過,但耳聽風聲勁急,半空中一塊大石正向身後猛砸下來,只得急施大擒拿手反勾法王左腕。法王叫聲:“好!”把她勾住手腕,待她借勢外甩之際,突運神力,向懷裡疾拉。
若是平日,黃蓉自可脫困,可如今內力不足,運勁不及,反而跌倒,楊過顧不得自己安危,急急向前一撲,抱住金輪法王大腿。金輪法王沒料到他如此無賴,竟然一把給他抓實,讓黃蓉閃了過去。
金輪法王武功終究高出他許多,還未落地之時便一掌擊向楊過,楊過身在空中,已無處借力,只得伸手格擋,拍的一聲,掌臂相交,楊過只覺胸口氣血翻湧,身子便如一困稻草般飛了出去。就在此時,空中最後一塊巨石猛地落下,砰的一響,正好撞在法王背心。
這一撞之猛,恰如他自己給自己一腳,雖急忙運功彈開,可肉身終究不敵土石,法王身軀晃了一晃,向前撲倒。
法王撲跌,眾人始料未及,石陣既破,石陣外達爾巴和眾蒙古武士便蜂擁而至,上來營救法王,黃蓉幾無戰力,楊過負傷,武氏兄弟與郭芙霎時間抵擋不住,被衝到了裡面來,但三人十分勇武,靠著撿來的蒙古刀與眾蒙古武士硬拼。小龍女微微搖頭嘆息,展開身法助眾人退敵。達爾巴深恐小龍女也使妖法,不與她硬拼,小龍女便空出手去驅趕蒙古武士,倒能擋得一時。
忽聽嗆啷啷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金輪法王在眾人注視之下站起來,面色慘白,嘴角掛血。他環顧一週,忽地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充滿著悽愴慘厲之意,眾人相顧駭然,都住足不前。
金輪法王嘶啞著嗓子說道:“老納生平與人對敵,從未受過半點微傷,今日居然自己傷了自己。”
說著,伸出大手往黃蓉背上抓去。楊過重傷無力,仍要伸棒去格,達爾巴仍與郭芙等人遊鬥。黃蓉慘然道:“龍姑娘,你先走。”
小龍女道:“我師……她託你之事,還需你親自回去做。”
“你去給我夫君報信,一樣耽擱不了你們的事。”
小龍女只是搖頭。她劍法精妙,掌法拳法亦是精通,不少蒙古武士被她施展九陽神爪卸了胳膊無法再戰,可他們終究人數眾多,己方能戰者不過是幾個娃娃,對方還有金輪法王矗立不倒,誰勝誰負,已是一目瞭然。
忽聽林中一女聲叫道:“且慢!”
跟著石陣外躍出一青衫鬼影,三個起伏,已奔到亂石堆中。
火把照耀之下,眾人見此人面目可怖之極,三分人七分鬼,皆是一愣。金輪法王喝道:“什麼人?”
那女子並不答話,俯身推過一塊石頭,擋在他與黃蓉之間,說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金輪法王麼?”她相貌雖醜,聲音卻甚是嬌嫩。法王道:“不錯,尊駕是誰?”那女子說道:“我是無名幼女,你自識不得我。”說著又將另一塊岩石移動了三尺。
太陽此時已落盡,天色昏暝,金輪法王心中一凜,喝道:“你做什麼?!”
那女子忽地叫道:“角木蛟變亢金龍!”郭芙與三武都是一怔,心想:“她怎麼也知石陣的變化?”但聽她喝令之中自有一股威嚴之意,立時遵依搬動石塊。四五塊岩石一移,散亂的陣法又生變化。
金輪法王又驚又怒,大喝道:“你這小也敢來搗亂!”
只聽她又叫:“心月狐轉房日兔”,“畢月烏移奎木狼”,“女土蝠進室火豬”,她所叫的都是二十八宿方位。郭芙與二武聽她叫得頭頭是道,與黃蓉主持陣法時一般無異,心下大喜,奮力移動岩石,眼見又要將金輪法王困住。
法王背上受自己“一腳”,雖然強運內力護住,一時雖不發作,內傷卻著實不輕,無法再挑動石塊強破陣法,此時若被困,靠外面幾個草包是萬萬救不了自己的。見黃蓉正搖搖晃晃地起身,腳步踉蹌,他只需一伸手走兩步便可手到擒來,然而此時脫身才是要緊事,當下鐵輪虛晃一招,朝著離他最近的武修文頭上砸去。
他此時已是強弩之末,無論誰來推他一下,說不定便可應聲而倒,可場中誰也沒想過金輪法王此時不堪一擊,武修文手中只得一把蒙古鐵刀,見他風聲呼呼,威不可擋,不敢與他力拼,當即縮入陣中。
金輪法王轉身出陣,走得十分平穩,耳中卻凝神靜聽,生怕小龍女或是那醜怪女人追了出來,幸而並未聽到聲響。達爾巴搶上前來,扶住金輪法王,見他搖搖欲墜,鐵輪噹啷一聲落在地下,一旁的蒙古武士忙替他撿起來,達爾巴大驚,喚道:“師父!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