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什麼都不懂,為何要讓她為這無聊的事情煩心呢?
她思來想去,輾轉難眠,與陸展元的往事一一浮上心頭,讓她難以忍受一人獨眠,總想叫師妹過來陪她,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剛剛明明是她自己親自將人逐走,哪還拉得下臉再把她叫回來?
正在此時,門忽然又開了,來人悄無聲息,只有衣袂摩擦之聲,顯出此人輕功甚高,除了小龍女不會是別人。果真那人站在床頭,輕聲道:“師姐,我替你擦身。”
“……不用,你回去睡吧。”
小龍女的聲音仍是冷冷清清:“師姐以前說過,不要渾身是汗地睡,對人有損無益,怎地到了自己這裡,就不一樣了?”
李莫愁斷斷想不到砸了自己的腳,只得道:“我自己來……”
“師姐不是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嗎?”
“……那我去水裡泡泡。”
“只有我洗過的。”
李莫愁掙扎著站起來,“你的洗澡水我難道沒用過嗎?”
忽覺眼前白影閃動,小龍女不知何時撩起她的衣服蓋在她身上,雙手使力就已抱著她站起來,足尖點地,一路飄飄蕩蕩,待到李莫愁回過神來,她已身在熱水包圍之中。
她閉著眼睛,聽見有人在身旁不停地忙碌,忍不住開口道:“這等粗活,怎好叫你來做?”
身旁的窸窣聲漸漸止息,那人嘆息一聲,似乎坐了下來。
李莫愁漸漸恍惚,忽地有人推了推她,喚了聲“師姐”。
她驚醒過來,驀地站起身,眼前諸般影像卻還是虛晃一片。破水聲嘩啦啦響了一會兒,她又天旋地轉地被人抱在臂彎之中。
“照顧師姐,也不是粗活。”小龍女說著,便將她放在了床上,待她全身擦乾後,又離開了。
光從開啟的柴門中爭先恐後地擠進來,天色越來越明亮,太陽似乎完全升了起來。幸而過不多時,小龍女又回來,鑽進了被子裡,從身後摟著她。
李莫愁又聽到了她在耳邊的呢喃:“師姐……師姐方才想到了什麼?何以忽地如此兇險?”
玉女心經心法共八段,第八段為“陽退”,隨時可以停止,亦不怕外物干擾,是以就算沒人護法亦可。反而第七段最是兇險,算是整個心法的最後一關。
“累得掌門師妹費心,我沒事了。”
小龍女重複道:“我知師姐沒事,我只是問你方才想到了什麼,才使你遭了一劫。”
李莫愁吸了口氣,似是準備說話,小龍女等了許久,卻只聽她嘆息了一聲,感覺到她在自己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道:“睡覺吧。”
她必是不肯再說,小龍女微有不甘地閉上眼睛,又覺心中不安,遂收緊了手臂,將這具柔軟的身軀收進懷中。
第28章
李莫愁輕笑道:“你這小孩兒……明明還沒有我高。”
“我已快要二十歲了,還是掌門,師姐怎可再叫我小孩兒?”
李莫愁似是毫無知覺地撫弄著胸前那隻手,低聲道:“你在我心裡,豈非永遠是那個抱在懷裡還嫌小的小孩兒?你那時小小的,軟軟的,我生怕手腳太重把你弄壞了,抱在懷裡都不敢使力,你倒好,成日裡咬我……”
“我還咬過你?”
李莫愁輕輕點頭:“牙還沒長齊,就知道咬人了……”
“那必是師姐看起來好咬。”
李莫愁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就此沒了聲音,她也只好隨李莫愁閉上眼睛,心中盤算著何時去古墓中將九陰真經也抄出來,算日子算到一半,漸漸恍惚,不知何時也睡了過去。
李莫愁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說是噩夢,也不過是她年輕時與陸展元結下的那一段緣。
有緣無分的緣。
我到底哪裡不好?我到底哪裡不如她?時至今日陸展元依舊欠她一個解釋,只可惜這人早已化作一捧黃土,灑進了東海。徒留她一人,永遠也猜不到這答案。她心口隱隱作痛,甚至渾身經脈都隱隱作痛,昨夜裡險些走火入魔,內息奔竄而留下的內傷只能等它慢慢癒合,好在背後仍有一人與她同在。
李莫愁到底不算古墓棄徒,她自己一直都明白,她從前惹了個厲害的瘋子,萬般無奈下逃回了古墓,也是師父出墓接應,才讓她得以逃脫。倘若師父狠心,只要關上墓門不出即可,反正她的死活早已和古墓無關。
身旁的“掌門”還睡得很熟,李莫愁的喘息漸漸平息,微微扭身就看見了她毫不設防的容顏。
這周身無一不美的小孩兒漸漸長大,出落得越發漂亮。而李莫愁現在已經知道那嘴唇嚐起來是什麼味道,知道那臉頰親起來是什麼滋味,知道她的腰身摸起來是怎樣的感覺。她心裡有點發緊,卻不是剛才的刺痛,只是緊繃繃地讓人氣短。
小龍女明明身在夢中,但好似給她看得皺起眉頭來。李莫愁心虛,連忙偏開頭,不料那少女抬起一隻手摸上了她的臉,略帶薄繭的指尖細細劃過她的眉毛、眼睛、鼻樑、嘴唇,最後又回到了臉頰上。
她聽見小龍女鬆了口氣,“師姐還在。”
李莫愁哭笑不得:“師姐給你八爪魚似地箍著,當然還在。”
“師姐,你好些了沒?”
李莫愁動了動手腳,道:“行動倒是無礙,只是經脈略有受損。”
小龍女聞言忽地鬆開了她,李莫愁抬頭去看,看見她正穿上衣服,披散著頭髮就走了出去。李莫愁想說“成何體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不到片刻,小龍女走回來,道:“新鮮的玉蜂漿,師姐快喝。”
看她一飲而盡,小龍女悵然道:“昨晚就該喝的。”
李莫愁安撫道:“今天喝也一樣。”
“不一樣,不一樣的……”小龍女認真地搖頭,“白天說照顧師姐,晚上才發現師姐有內傷,此乃掌門失職,自然不一樣。”
李莫愁給她逗得笑起來,驀地覺得肩頭冰涼,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趕緊縮排被子裡,道:“掌門,煩請你幫我拿衣服過來。”
兩人從前在古墓裡過的也不過是這樣的日子:白日練字習武練琴,洗衣做飯挑水劈柴,清苦地很,與隔壁重陽宮修行的道士過的日子並無二致,這些活計,實在很難說不是粗活。
小龍女出去之後,李莫愁一人抱膝而坐,被子鬆垮垮地搭在身上,愣愣地盯著前方神遊天外。她胡思亂想著,想的最多的居然仍是灑在東海之濱的陸展元。她明知不該,仍舊是忍不住一次一次地想起他、想起那個不愛她的英俊少年。
待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見眼前立著一名絕色少女。她抬起頭,就迎上了一道直直瞧進她心底的目光。
見李莫愁抬頭,小龍女淡淡問道:“師姐回神了?”
李莫愁知她性子,料想她在這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