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的銀針一拔。回頭,三支香正好燃罄,細小的青灰頹然落下,卻不知是否眼花,那香爐上的陰文獸首,雙眼處似是微動,轉瞬卻又恢復正常。
撕掉符紙,嬰兒的臉微微有了點潤意,興許是拔針有點疼,那孩子“哇”一聲便哭開了。一邊哭,一邊睜開了兩隻小眼——這回是真真懵懂的眼神,茫然無知地望著他面前晃動著的兩張老臉。
太奶奶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幸虧還有一魂兩魄,再晚一點,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孩子奶奶千恩萬謝,太奶奶笑著搖了搖頭:“這符原也不是做這個用的,不過能救人一命,也算積德。”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這髒東西以後還會不會……”孩子奶奶心有餘悸。
太奶奶鎮聲道:“被虎神驅走的惡靈,必然魂飛魄散,孩子睜眼就是沒事了,但是,”抬手指了指天井裡那棵大槐樹的方向。“那棵樹有點邪門,你別管你兒子信不信邪,快點把樹給砍了,最好連根挖起,否則只怕日後家無寧日。我救你一次,未必救得了第二次!”
老太太聽了,連聲應下,對太奶奶的話更是毫無半分懷疑。後來,老太太果然揹著兒子找了幾個壯丁連砍帶挖,折騰了多半天才將那棵大槐樹砍倒,那槐樹枝深葉蔓,樹根更是直達地下三米,連根拔起的時候才發現下面竟然埋了一個據說逃走了的地主老財的屍體,一支粗如兒臂的樹根通體發黑,直穿心臟,可屍體卻並不腐爛,雙目圓瞪,宛如在生。距離屍體不遠的地方還埋有一個檀木箱子,開啟來,滿滿一箱金銀細軟。
“政委”聽說他老母揹著他砍了槐樹,急虎虎趕了回來,一進大院門看見屍體,當即嚇得坐倒在地,再也沒能起來。
後來查出來,這個“政委”原來一早就看上了地主家的錢財,當時□□這種地主根本不用找理由,隨便一個打倒口號喊起,直接抄了家,之後還悄悄把人殺了。因為當時到處在鬧□□,他怕走了風聲,便挖地三尺將屍體和金銀先埋在自家院裡,結末隨口編了個地主“畏罪潛逃”的風聲,這殺人亡命的活計便算是遮掩下了。
不料,那地主死不瞑目,祖上辛苦積攢了幾輩子的錢財,怎麼能就這麼便宜了仇人呢?也該那“政委”遭災,百無禁忌地在自家天井裡種了一棵大槐樹,還將人埋在了槐樹下,一縷冤魂被鬼木滋養,陰氣愈重,徑直便竄出去報仇了。剛出生的嬰兒魂魄不穩,很容易便著了道。
陳年舊賬翻出來,孫子是保住了,兒子卻沒了命,也算是因果昭彰,報應不爽。
其實,那地主魂都散了,太奶奶為什麼還要提醒老太挖開槐樹呢?唐小軟自己琢磨著,太奶奶就是故意的。大約是她早就看出了門道,何況□□期間那些所謂惡霸地主老財,很多平時都很積善,不過是祖蔭不薄,家中多了幾畝祖產而已,就這樣遭了慘死,也當真可憐。
只是這些,好容易保住了孫子的“政委”媽媽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當然,更不敢提了。
第二章 白雲生處有人家
乍暖還寒的天氣,空氣都溼漉漉地令人不勝歡喜。
今天是唐小軟二十歲生日,別人家都有些什麼習俗她不知道,可唐家卻自來有個家規,所有唐家子嗣,凡滿二十週歲都是要回祖宅大擺筵席的,倘若是女孩,聽說老太太還要親自給她梳頭,若是機緣在身還能從老太太手上得到一兩件傳家的寶貝,也不知是真是假。
說起唐家現在這位老祖宗,唐小軟的太奶奶唐雲氏,經過戰亂,也熬過十年□□、□□,如今也是九十二的人了,卻還能用柺杖砸地,罵兒子、罵孫子,聲若洪鐘,中氣十足。唐雲氏育有四個兒女,三男一女,唐小軟的父親唐勤之是長房長孫,但卻因著當年上山下鄉落了些許病根,四十的人了才得了唐小軟這個活寶,子嗣上倒是不及其他兄弟姐妹。本來今天寶貝女兒的二十歲生日,唐勤之無論如何也該出席,然而臨出門前卻又咳得起不了身,被趙醫生安排了在家中掛水,只能口述了地址,盼望十幾年沒回過祖宅的唐小軟能自己順利找到地方。
於是剛剛才拿了駕照在手的唐小軟無比興奮地開著她爸的路虎越野便興沖沖往祖宅趕去了。三五歲時才去過的地方,腦海裡哪裡還存得半分記憶,憑著老爸的幾句描摹,生平頭一次獨自出遠門的唐小軟從上午九點開到下午五點,四小時的車程硬是開了八小時,一路賣萌打滾問路七八趟,終於趕在日落前到了。
唐家祖宅是舊時庭院建築,很是古樸清雅,老太太一直不肯搬離,只說是住得慣了,冬暖夏涼。
入目是一整片的紅瓦青牆,屋閣錯落,曲徑幽深。唐雲氏住在東園,穿過四四方方的天井,再行過冗長寬敞的迴廊,東園便颯颯在望。唐小軟正要細細打量一番,園內忽然走出來一個高大壯碩的中年男人,一見她便倒豎了濃黑的眉毛。“小軟,你怎麼現在才到,奶奶等你許久了!”
“三叔,我這不是迷路了嗎?爸爸又咳嗽了,我自己一個人來的呢。”說著話便抱住了三叔唐勝之的手臂。“手機訊號也不好,打你電話都打不通,我都急死了。”
要說唐小軟的長相那真的是屬於天生帶媚,眼角眉梢都朝上揚著,連嘴角也是微勾,不說話就已經眉含情眼含笑了,更遑論現在還使著勁地撒嬌。唐勝之對自己一對兒子那是心腸硬得很,可一遇上這嬌嬌媚媚,又是唐家細孫輩唯一的女娃唐小軟,再大的火氣也只能是自己吞回腹中。“唉,你這孩子。對了,你爸身體怎麼樣了?”
“還是咳血,要說趙醫生也真是,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哪不對,爸對西醫生氣了,最近正吃中藥調理呢。”
唐小軟說完不自禁便皺了皺眉,她爸唐勤之從去年年底開始忽然就得了莫名的咳血病,隔三差五的咳幾口血,胃口也不如從前,連帶著人都瘦了一圈,臉色蠟黃,體虛無力。趙醫生的醫術別說是在市裡,放眼全國都算是頂頂尖了,給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所有器官挨個兒查了一遍,硬是找不出原因來。
“唉,上次跟大哥打電話說起你生日快到了,才知道大哥生了病,我在家琢磨著,興許你太奶奶能有點什麼土方子也說不好,總之先進去吧,你快去給太奶奶磕頭。”
本來唐小軟的小男友方清浩都訂好了酒店給她舉辦生日宴,被爸爸一句家規給黃了,唐小軟倒是沒爭,一來怕長輩囉嗦,二來也是衝著太奶奶威名遠播,本就想著要打聽打聽爸爸的咳血病有沒有土方子調養了,現下聽了二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