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壓下了因為噩夢而驚怕不已的情緒,我才抬眸細看了所處之地。
這是一個甬道,寬大約五尺,高也不過九、十尺的樣子,皆是磨得稍微平整了的灰黃土石。我身後好像是甬道的入口,此時已是被落下的石壁封死了。甬道兩側每隔七八尺的間距,離地面七尺高處生了虎頭燈座,點了角油燈,往裡面不知名的深處盞盞延去。
昏昏黃黃的燈光下,我發覺甬道兩側的牆壁上有著細墨的暗紋,像是有什麼東西畫在上面一樣,好奇心使我想立刻站起來過去看看,奈何靈機難聚,當下只好斂了心思,暗運靈機進行恢復。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感覺好了許多,而靈機的充盈毫無衰弱讓我幾乎有些懷疑自己到底又昏睡了多久。
慕清呢,林西凜呢?
他們會在哪裡?
如此一想我的心便急切起來。
我方站起身,忽地覺得脖子左側血脈出有一絲輕疼。我抬手試探得摸去,發現觸及之處更疼了,右手一揮,便祭出起一方水鏡來,這才發現那處竟是有一道血痕,像是劍傷。我靈機過處,就感覺到了那上面龍魂劍殘留的氣息。
這讓我心底極其驚訝,我猶記得的是我受了水底那咬人魅的刺激,惹得頭腦一片混亂,最後暈了過去。何時到了此處,卻是毫無所覺。然而這一探之下,便在這甬道里又發現了林西凜遺留的氣機。
若是如此……那麼……
我想到了是誰,驚奇消然而散,反而是多了一絲輕鬆。
林西凜沒有下得了手,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和心思,我都已經很是開心了。
我收拾了下心情,便往那甬道走去,這才發現這不知盡頭的甬道壁上皆盡是這細紋,仔細眼下,就可以看清那是一幅幅可以連貫起來的壁畫。
壁畫是簡單的線條走向,山石草木,飛蟲走獸,依了輪廓,填了黑暗的色土,清晰而分明的跳躍在黃土色的光滑壁面上。
我順著壁畫看了一路,心底愈發是心驚起來,那些簡單的線條,卻是刻畫了一幅方物志上論述過的神獸治世的畫面。
為什麼姬朝都郡下面會存在這麼一個地方?
我正自驚歎不已,忽然聽見甬道深處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我聽得那腳步聲,本是驚異,聽得幾步,心反而靜了下來。
我屏住了呼吸。
那人月白的衣衫隨著他的輕步移動微微晃著,終是落進了我的眼底。
他完全沉浸在壁畫的影像裡,似是嫌角油燈不夠亮,右手裡執著一盞犀角燈,貼著視線所及的畫面移動而走,使他在更近的光照下看得更為清楚。
背上的琴匣不見了,使他看上去更加瘦削而單薄。
我心頭放佛飄過了一羽極輕的羽毛,漾在心上,懶洋洋地飄起來……又落下去……
“好像,這也不是無往書院呢?”我忍不住了,先開了口,“我們,又見面了。”
“無往無妄,若無機運,怕是窮其一生也難以為見。”他像是早已發現我所在,沒有顯出任何驚訝,平淡而自然的語氣放佛是對待一個多年的友人。
“你怎會在此?”到底是我先耐不住了。
“你在這裡,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他說著轉過了身,言語一如既往的溫和。
一張狐狸臉。
確切的說,是一張狐狸面具貼在他的臉上。
竟和我臉上的一般無二。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驚疑道,“為什麼……你會有……”
“凡人總是擅長學習,模仿,然後再衍化創造出更上一層樓的事物來。”他說著抬手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張溫潤如玉的顏來。
“南北街一事,鬧得滿城風雨,”他噙著笑挑了挑眉,看著手中的狐狸面具,眼底有著輕微的看好戲一般的神情,“你知不知道現在的鄴城,滿大街的可都見得到這樣的狐狸面具,與你一般的衣飾,甚至,連發色也都以植物汁液染了銀色?”
“是麼?”我腦子裡忽然浮起初見鄴城時見到的那些人的畫面,想著那麼多人都與我一樣,多少生出些彆扭的感覺。實在想不透凡人為什麼會有這些奇怪的形舉,輕微冷哼了一聲,“就算是了,那也與我沒什麼關係。”
“那要是有人藉機做了些事,那豈不是會以為是你,這樣你也不介意麼?”他晃了晃手中的面具,沉眸如水,眼底輕輕漾著手中的燭火之光。
“你到底是誰?”我祭起龍魂劍,毫無情緒地指著他,言語一片寒意。
“放心,我可沒有你這般娉婷的身姿。”他說著眼眸轉向了我,上下撩了撩,輕哂而笑。原本是溫和的人,一下子就輕浮了。
我臉上一熱,叱道,“說什麼勞什子鬼話!再不說實話,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無情有情都是情,不消分得清楚。”他將面具收在身後,抬起了微斂的下顎,一臉正色地看著我,“既然來到這人世間,麵皮心思都要穩重得些,不要為了旁人些許話就亂了自己的心緒。”
我一愣,怔怔地看著他。
他說著這些話的樣子,忽然有那麼一絲像極了師傅。
我一陣迷惑,搖了搖頭,想要甩出這種恍惑之感,再抬眸時,就看他又側過身子,專注在了那壁畫之上。
“我叫秦時歡,是無往書院的院主。喜好遊歷,觀世間之瑰奇所在,近期遊歷至此,故而多逗留了幾日。不曾想南北街一事,惹得姬朝國師注意,邀我小住一段時間,以作論道。論道之餘,我在皇城偶然發現了此處入口,順道而下,竟得此萬古久遠之景觀瞻,也算是有幸了。”
我聽他娓娓道來,微微思慮,輕聲問道,“無往書院?”
“嗯。”他應了一聲,“這壁畫你可看了?”
“沒看完。”我只覺得他這會子忽地升起一股特別幽遠的氣息來,讓我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有所覺?”
“我在一本書上看過壁畫上面的記述。”我如是而言,看著他轉過來的視線裡,有著複雜的情緒。
“你過來。”他眼眸一轉,再度迴歸了壁畫之上。
我忽然覺得憋屈,這個人簡直太過不知所謂了。疾步走過去,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看這裡。”察覺到我的站定,秦時歡將犀角燈貼近了他所指之處,好讓我看得更加清楚。
我不解,但是看他一幅認真的模樣,只好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人類形態的嬰兒,被置於一個高大的石臺上面,石臺周圍跪伏著無數的神獸,像是對那個嬰兒行著極為尊崇的禮儀。
順著往下看去,那個嬰兒在神獸的呵護下,逐漸長大,得到人類兩三歲模樣的時候,嬰兒騎在御風飛行的龍首獸身的奇怪獸形背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