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體制的文字,逡巡望去,不下數萬。
風過搖生,簷角的木質角鈴,悶脆脆地撞在一起,令人晃了神思的音節飄搖而來。
兩人一進門,就齊齊望向了左側書架的角落。
那裡暈著一團濃墨,那濃墨忽地散了一散,細看去,原是一個黑衣裘袍籠罩了全身的人。此時正邊走邊褪了罩帽,露出了一張精爍的顏來。
“主上。”明老七對著那人彎腰一拜。
慕清眼眸轉了轉,猛然抬頭,鎖住那人,“你不是姬明澈!”
“本王當然不是。”那人斜眉鬢長,鼻挺高量,薄唇似笑非笑。長髮玉冠高束,便是一身黑衣籠罩,也在合適的肩寬之下,顯得精緻。他眼底精神爍爍,極有意思地盯著慕清看著。
“大哥對你寬容多年,即便小夜兒與你相交,也沒有過多阻撓,你卻還想要著回來報仇。若本王是大哥,定然心寒的緊呢。”
“你說什麼?姬明宗!”慕清臉色變了變,盯著這姬朝二王子姬明宗不放。
“本王說你,不知好歹呀。”姬明宗咧嘴一笑,拉長了音節,肆意而陰謀的味道便瀰漫了出來。
“哎,別動手!”大約是慕清過於狠戾的表情太過讓人驚心,姬明宗擺擺手,表明了他並不是來打架的立場。
“本王只是想告訴你,在萬青山你本就是死人一個,若不是那什麼奇怪的少女救了你,你也活不到這鄴城。再這麼不知好歹下去,恐怕不僅搭進了你自己,還要連累林姑娘呢不是?”姬明宗收了點肆意的表情,但是那一抹不以為意的輕笑之意依舊掛在嘴角,這讓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是輕浮的人。
“這卿志門,本也不是你慕家之物,何必再來糾纏?你父親當年明知父王之命,為何不走?還不是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這般浪費他的用心良苦,又是何必?大哥是心軟,本王替他料理些也是應該,只是你太不知進退,反叫本王與大哥面前不好做來,你說,本王該不該打你呢?”
姬明宗說的半是認真,半是玩笑,一連數問,問得慕清臉上怒火忿然,一口氣湧來,張口大聲道,“難道父親的傾心瀝血換不來一個功高震主的信任麼!難道父親至死不走換不來一個忠恪不渝麼!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冷血無情,視人無物,但凡有人威脅了你們的位置,不管功過,定要那人死不是麼!放過我?我是不是該跪著求你們放過我啊,哈哈哈!”
慕清反問的大笑聲在空曠的知禮院裡來回迴盪著,猛一收回笑,他呲牙狠狠道,“可是我為什麼不害怕呢?那是因為對你們的恨,已經超越過了所有的害怕,今日若是你們不叫我死在這裡,我慕清一生,定叫你們姬家王朝毀於一刻,斷子絕孫!”
“你!”姬明宗氣得臉色發白,滿目猙獰地看著瘋狂的慕清。
“都住口!”疲憊之音從內院的進門處傳來,來人一身鬆垮便服,隨意繫著長髮,蒼白而消瘦,臉頰凹陷進去,眉目輕皺而不耐,正是一臉倦容的姬明澈。他快步走來,輕晃的身體隱約有著踉蹌的不濟。
姬明澈橫在兩人之間,淡淡掃了眼姬明宗道,“二弟何故來此?”
“父王擔心你身體未好,處理不及,遂叫明宗過來看看。”姬明宗說罷皺眉看著慕清道,“這子弟不肖,父王恐也容不得,大哥也就不要操心了。”
“今日是卿志門邀客,本王自有主張,二弟且先秉報父王,稍後明澈會帶著慕家子弟清回宮請旨,歸還慕家卿志門。”姬明澈不管姬明宗臉上如何表情,這廂站直了身,正對了慕清,眼底極為平靜。
“本王如此安排,你可滿意?”
“什麼?”不等慕清眼底的訝異消失,姬明宗卻是先跳了起來,“大哥你這般胡鬧,可是眼底還有父王存在?”
“到底是誰胡鬧,還要本王明講麼!”姬明澈一直一幅倦極了的樣子,此刻瞪目而視,瘦削的氣質一下子凜冽起來,壓得姬明宗面目驚然,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算你狠!”姬明宗猛地一咬牙一跺腳,忿恨極了地看了一眼慕清,“老七,我們走!”
明老七轉頭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精銳的鋒芒一閃而逝,這絲毫沒影響他笑盈盈地模樣小跑著跟上了憤然而去的姬明宗。
“好了,人走了,你可以回答本王了麼?”姬明澈鬆散了凜冽,眉頭深擰,似是再也壓抑不住地劇烈咳了起來,袍袖掩上唇角,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我不信姬家人。”慕清沉默良久,在林西凜輕輕搖頭的目光下,說出了自己的決定,“父親一生親信姬家人,最後落得那般下場,我不甘!母親知禮賢良,萬事皆依存父親,最終也正因為這依存而無法離開,一同葬身此處。你們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如何能甘心僅憑了你一句還我卿志門便放手!”
“難道小夜……你也不信了麼?”姬明澈輕輕喘著氣,說到小夜兩個字的時候,格外的輕。
“他?”慕清不解。
“姬朝三子,十年前被本王藉口送出鄴城,數年前與你在廣陌相遇,你們相知甚歡不是麼?既然他當你是朋友,作為嫡親的長兄,本王自然也憐他一份心意,護得你罷了。卿志門還給你是應當,至於你之後如何去做,本王不會管,若是你執意要姬家人的命,那麼本王願意以項上人頭奉還你們慕家,也會稟明父王讓他不追究你的罪責。只不過,你切莫讓小夜知道是你殺了本王便是。”姬明澈說到此處輕倦的氣息似是有了一息生機勃勃之意,眼眸也清亮了些許。
“為什麼要這麼做?”慕清一臉的疑問和驚訝。
“因為,”姬明澈忽然抬起眸,盈笑滿眼,眼底浮現出一種迷茫之色,似是透過慕清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般,“本王不想小夜失去他唯一認定了的朋友。”
“你!”慕清咬了咬牙,眼眶又是有些泛紅,額上青筋暴起,“怎麼就知道我和他認識!”
“他不常寫信,為數不多的幾封,大都有你的名字。”姬明澈輕輕咳了咳,那一絲生意便又淡了下去,眼神也遼遠了起來。
“或許本王不該讓你選擇。這樣,也好過小夜以後怪責與你。也罷,你們稍帶本宮片刻,本王去掛了衣冠,領著你們直接進朝請旨。待旨意請了下來,屆時你們直接動手便是。”說罷,也不得慕清的回答,轉身就走,背影孱弱踉蹌的像是個剛學步的孩子。
慕清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知禮院通往裡院的後門裡,臉上情緒翻湧,悲喜難測。
林西凜靠了過去,輕輕握住慕清的手,寬慰道,“這些人,總以為是看透了命運,隨而就下了決定,也不管旁人理得不理得。”說著抬手撫著慕清皺著的眉心續道,“你啊,既然別人替你安排了這麼一出兩全的法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