飾不住眼底的欣賞,以往田沐仁壓根就是個小透明,無論在班中還是在書院都是書呆子形象,可這一次主動參與書院事務,卻顯露出了不同平常的一面,張秀這才發現田沐仁有點面熟,再一細想,可不就是從她房中搜出月事帶那回那個玉佩失主嗎?
田沐仁彙報完畢後,得了院長許可,才施禮離去,張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彙報,所以並未多做挽留,她上前一步,把攻打山寨的全過程都對著師傅說了一遍……
褚亮的表情一直很平靜,直到……張秀提到了白蓮聖母,褚亮才臉色一變,半晌後喟嘆出聲,“八十年前白蓮教就橫行一時,萬萬沒想到,現在又死灰復燃了,四海生妖孽,恐國祚不永已……”
張秀心中“咯噔”一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裡有了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又彷彿心底一輕,曾經有過的猜測終於落實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邊都是對皇帝不滿的人,但她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覺得這皇帝當得太過失敗了。
褚亮彷彿只是感慨一句,也沒有發散開來,“明天兩位皇子就會回京了,你代表為師去送送他們吧。”
“喏。”張秀行禮退下後,褚亮抬頭望向了牆壁上的地圖,呢喃道,“這萬里河山最終又會便宜誰?”
因為要安排兩位皇子離開的事情,所以張秀在吩咐了書院中人後,便想去找兩位皇子商議個時間,她剛走近二皇子的屋子,就聽見屋裡傳來杯盤摔碎在地的聲音,只聽裡頭二皇子憤怒大喊,“我不走!一天沒有找到東西我就不走!我死也不會讓老三找到那東西的……”似乎有人在低聲勸說著,讓二皇子的怒意更甚了,“滾!我的腿沒有事!什麼事情都沒有!老三別指望可以踩著我的頭上位!別指望!”
張秀站在門外不遠處等了許久,才抬起腳踏在了路上,同時她揚聲道,“張秀見過二皇子殿下,院長吩咐,讓張秀明日送別殿下,請殿下告知啟程時間。”語氣不卑不亢,彷彿她根本沒聽到那些話一樣。
“殿下會在辰時啟程。”回話的人卻不是二皇子殿下,張秀也不糾結,應諾後便轉身去三皇子那,三皇子倒是乾脆,知道了二皇子的啟程時間後,直接就說與自己的兄長一起啟程。
光聽這話,三皇子彷彿很兄弟情深,然而知曉內情的張秀卻感覺不寒而慄,二皇子的腿雖然不是三皇子害的,但在山賊窩裡一晚上,三皇子毫髮無傷,二皇子卻坡了腳,這說出去誰都會有非議,偏偏二皇子還一臉若無其事貓哭耗子的樣子,更加讓人心寒,張秀對皇家爭位的事情頭一回心生排斥。
送別皇子的時候,二皇子全程沒有露面,他坐在馬車上,而三皇子卻意志風發地跨坐在馬上,就算是路人,都看得出三皇子志得意滿的樣子,但這些事與張秀無關,她老老實實地送別了兩位皇子後,便回了書院。
兩位皇子走後沒有半個月,龍翔也辦理了退學手續,他在書院裡頭形象已經毀了,本就是愛招花引蝶的一個男人,突然表露出了這麼懦弱膽小的一面,為了性命居然裝傻子,理智上人們是理解的,然而情感上人們是鄙夷的,彷彿一夜之間,那些酒肉朋友紅顏知己,全部都銷聲匿跡了,盟友鄭如也追隨著二皇子走了,這個書院他只剩下鳳雲兒了,然而他去找鳳雲兒的時候,卻被告知鳳雲兒病了,不欲見面,他想吐血,卻不能闖進女子閨房,最後只能孤零零一個人回了京城。
隨著這幾人的離去,彷彿是推到了多米諾骨牌似的,陸陸續續也有人辦理了退學手續,理由那是多種多樣,副院長孔穆對此異常糟心,而院長褚亮卻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
“秀兒啊,你是想從文還是從武?”褚亮手裡拿著一隻玉壺,對著壺嘴喝了一口茶。
“……”若是從前,張秀肯定會直接說從文,可這一次領兵卻讓張秀遲疑了,“師傅,壽州的流匪為禍真的很厲害嗎?”很多人都以這個理由讓孩子退學,這些天跟在師傅的身邊,張秀也聽得太多這個理由了。
“是或者不是,重要嗎?”褚亮眯著眼睛,彷彿睡著一樣,“當今只願聽到四海昇平,光憑太守府那些兵丁,是扛不住的。”
“那薄太守他有支援嗎?”張秀追問道。
褚亮睜開眼,彷彿帶有深意一樣看向了張秀,“壽州不是薄堅的地盤,支援也有限,而且若是援兵了被京中對頭知道了,薄堅會下大獄的,張秀,這些你都知道。”
是啊,她都知道,只是想捂起耳朵不聽而已。
“老夫要遠遊了,你跟老夫一起嗎?”褚亮又眯起了眼睛,嘴裡銜著玉壺,彷彿睡了似的。
但張秀知道褚亮並沒有睡著,相反這是在強調這個話題的重要性,張秀嘆了一口氣,“我若回京,會被閒置也可能被隨意塞一個□□品的小官,一輩子升不上去,更多的可能是成為眼中釘,誰讓我救了兩位皇子呢?我爺爺是前朝太師,本來就被聖上忌諱,無論我從文或者從武,皇帝都不會對我放心,還不如我淡薄功名,雲遊四方,師傅,你早就知道,不是嗎?”一句話裡,對皇帝的稱呼漸漸不敬,末了,她雖然是提了個問句卻用肯定句的說法說著。
“是,你我都註定不會在今朝效力的。”褚亮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
“師傅,可以告訴我你效忠的是誰嗎?”張秀試探著問道。
“老夫效忠的永遠只有自己,秀兒,你要記得,想當謀士你就必須效忠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褚亮擱下了玉壺,捻鬚說道,“你下去吧,一週之後,我們便會啟程。”
張秀走後,褚亮雙手摩挲著玉壺,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意,“張秀,你心中既無皇帝也無皇朝,為師真的很想看看你會有什麼造化。”
褚亮並非說走就走,而是要把尼山書院給關了,副院長孔穆表示堅決不同意,然而並沒有用,孔穆抱著柴禾在控訴著要是把書院關門,他就*而死,他侄子孔亮一臉尷尬地闖了進去,和手下一道把孔穆打暈了抬了出來,臨走的時候,孔亮跟張秀打了個照面,孔亮有些尷尬也有些感激,“張秀,之前謝謝你救了我。”他一直沒好意思跟張秀道謝,然而這是最後一天了,也許這輩子也不會再看見了,再不說這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不客氣。”怎麼說也是同窗一場,這次以後,也許永不再見了,張秀心裡也感慨萬千。
褚亮等到宣家的人把書院的書都拉走了,才放下了心事,除了書院的書,其他的褚亮也不太關心,文娉婷看到宣家拉書的車隊眼睛都要放光了,“宣斌,宣斌,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宣斌二話不說就拒絕了,但文娉婷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放棄呢?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