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紀看完了最後一段,神情陡然恍惚起來。
整個人失魂落魄,呆滯在原地。
她苦修至今,橫渡到未來的遙遠宇宙,長生久視,戰戰兢兢,一路苦修至此,也不過是求一份超脫。
當初,長生道宮一立,他們所有沐浴鮮血奮戰到最後的九尊存在,都認為自己未來必然永恆不朽,成為階級固化的古老宇宙存在,高高在上,無法被推翻。
他們根本看不到自己被推翻的任何可能性!
壽命無限。
戰力無敵。
伴隨著歲月的億萬年推移,只會越來越強,越發固化。
同時,他們也已經是註定將要證道混沌神位,知曉大道圖譜密碼,畢竟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任何人……他們只需要去一一解決接下去面臨的問題,尋找開闢十一階的前所未有道路……
“可是為什麼?”
她瞳孔漸漸睜大,“難不成,宇宙冥冥中真是均衡的,沒有什麼東西能永恆不朽……我們本以為我們的永存至上,也會隨著時代的宇宙規則完善,出現裂痕?”
她忽然感覺到恐怖使她每根骨頭都發抖,
“是的……是的……我早該想到……正是因為宇宙規則的越發完整,世間有冥冥中的平衡,不朽的我們隨著宇宙完善,也最終會崩塌……”
這是難以形容的大恐懼。
這是一種自己終究要被推翻的預感,越發強烈。
她轉過身,看向那個還在甲板上喝茶,淡然吃著水果的年輕人。
許紙轉過身,一臉悠閒的看著雉紀,有些茫然,“這個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一副失魂落魄的姿態。”
許紙繼續吃水果。
“祖巫天庭神話故事。”
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猛烈中想起了之前的這個典故:
金烏大帝龍泓親手捨棄了自己的位置,下凡化為後天生靈,偽裝身份,推翻自己舊日的統治,再重建天庭……
而自己,能否做到?
親自下凡和時代的豪傑英雄們,隱姓埋名,轉世重修一般的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再次如當年一樣橫推當世,再成為勝者……
但她終究猶豫。
自己或許真的渾濁老朽、蒼涼蒼老,她伴隨著漫長歲月,真的腐朽了,沒有了激流勇進之心。
“我也和那些老人一樣。”她恍恍惚惚中,想起了當時的那些普通聖人,以及那些對話,當時看似對他們說,又何嘗不是對於現在的自己?
那一句話轟然出現在腦海:
[這是一場變革,什麼是變革?所謂變革,就是把舊日的人統統推翻,讓新神上位……而你們,便是舊神!]
當時的她對於這一句話只是略有感觸,此時卻無比深刻,因為自己已經成為了那舊神,如果不去浴火重生,經歷艱難撕裂的掙扎,破繭重生,自己的心一直那麼沉悶滄桑,必然逃不過這一場大劫。
她恍惚的神色忽然有些漸漸堅定起來,對著身邊這一個喝茶的年輕人,認認真真一拜,“謝謝。”
許紙:???
自己就像是日常一樣在甲板上喝茶,吹著混沌海風,這雉紀站在甲板上,看著遠處的混沌海,忽然神色又喜又笑,恍惚不定,然後恭恭敬敬一拜,彷彿是欠了自己的巨大恩情一樣,對自己道謝?
還沒有等許紙反應,只見雉紀又神色複雜地問道:“你說,天才走向平庸只是偶然,還是天才們必然在未來隨著驚豔的才學耗盡,而最終成為腐朽的庸才?”
許紙放下茶杯,望著抿著嘴唇,一臉複雜渴望、失魂落魄的雉紀,有些怔然。
她第一次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
難不成,又是看到了什麼未來?
許紙整理了一下思緒,面對這彷彿當年女乙一樣的疑問,只能給出了同樣的答案:“唯真理永恆。”
唯真理永恆?
雉紀心神徹底晃動,恍惚起來。
的確如此,再驚豔的妖孽,也要隨著浩瀚歲月洪流成為歷史的塵埃,如果不能超脫宇宙,踏足最終的十一階,成就永恆真理,自己也將化為歷史的灰燼,和自己曾經蔑視的凡人們一樣……
她忽然有些羨慕的看著這個年輕人,笑道:
“我未必走向真正的真理永恆!那麼,我一直戰戰兢兢到底為何?我倒是很羨慕你,不如像你一樣過自己想要過的人生,快意瀟灑,行走天地之間,活一世燦爛,過自己想要過的人生……我要活出第二世,體驗一次正常的人生。”
許紙仔細琢磨其中的含義。
“謝謝。”雉紀忽然又說。
許紙看不懂,但點點頭,看出她心情舒暢了一些,不由得笑道:“之前看你心情不佳,現在好多了。”
雉紀盯著許紙,忽然說:“你見我失魂落魄,不會趁機攻陷我的心房麼?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我是正人君子,不乘人之危。”許紙正色道。
“我都感覺被世界拋棄了,倒是你……還是那麼正經。”雉紀目光復雜起來,忽然笑道:“你之前,不是說,想要當我的道侶麼?現在我就帶你進入我的宇宙看一看。”
許紙還沒有反應過來。
只感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忽然拉扯著甲板上的許紙。
這一刻,許紙感受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浩瀚力量,猛烈的被拉扯到她的衣袖之中,再一睜眼,已然看到一個假道宇宙。
超微型的另類假道宇宙,是一片渾濁白色海洋。
“這裡是?”許紙目光看向周圍。
“這是白海,我不是一個真正的宇宙,假借這個血脈,凝聚出的特殊假道宇宙氣場,才能行走在混沌海上。”雉紀緩緩走來,似乎精心打扮過,一襲漂亮嫵媚的長裙,身材婀娜。
面前有張茶几,兩人坐下來喝酒。
也不知道是什麼酒,味道絕美,並且十分濃烈醉人。
“血脈麼?竟然有如此逆天的一種血脈,竟然能自我凝成一個假道宇宙氣場?”許紙心中卻有些吃驚了。
這個血脈,是混沌避水珠?
血脈能凝聚出一個假道宇宙的道場,來隔絕混沌海?
這是一個隨身道場,比那些臃腫大型的宇宙船好太多了,只怕是某一代蟲族母皇的心血?
許紙不相信,這種血脈是自然生成的。
“這個血脈,能凝成最特殊的簡單假道宇宙,沒有戰鬥能力,能讓人在混沌海上暢遊而已。”雉紀搖頭,看向眼前的男子一眼,臉色酡紅,有些醉意,“還有,美人在前,你竟然在研究我身上的血脈?”
許紙一臉震驚,美人在前……
許紙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佈局,竟然張燈結綵,一副婚禮大典的樣子,遠處還有一張朦朧婚紗的數萬米大床,整個人直接傻眼了。
這人絕對,對我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