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如果早知道,至少不會如此奮不顧身的跟來……想起若是不曾朝夕相對,便是有愛戀嚮往,終可忘記……
她一下撲入草地中,結結實實的哭了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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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雙慈當然不能憑一己之力走出這片地域。她傷心到了極點,呆呆的哭這麼久,待得發洩夠了,茫茫抬頭才見天都快黑了,起身時卻不知往哪裡走,只得順著原路回到“公子”——某人的居所。門是關著的,門內有淡柔的光透出,她咬著牙瞪了一眼直直躺在竹廊上。
她剛剛離開這麼久,於屋內的人是半點感覺也無……她不做晚飯,她似乎也沒意識到。
杜雙慈哀哀的枕臂望著天空,情緒大起大落至此哪裡睡得著,睡不著就忍不住胡思亂想。她心中的煩躁氣悶與屋內的淡漠寧靜形成鮮明的對比,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委屈很憤怒又重重的冒出頭來。憑什麼她如此難堪傷心,而始作俑者竟不知道?!
憑什麼她淡漠得從不解釋自己的性別,縱使她對世人無情,而自己與她這般相處,每日叫她“公子”,她但凡有一點將自己看在眼裡,不可以反駁一句麼……
自己在這裡傷心落淚,哪怕今夜真的傷心至死,她可會看一眼問一句,不!都不會!
想到此處杜雙慈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下從廊上翻起來,抱起枕頭直接推開門,直直走向床邊,在殿下的床腳重重躺下。她想:就算她為主我為僕,我也再不睡到門外去!既然都是女子我還講什麼禮儀?既然她不在乎自己還講什麼客氣?
她不是淡漠麼,她不是有氣度麼,她倒不介意看著她是否會做出生氣得把自己扔出去的事來!
殿下平整而睡,一襲黑衣靜靜的蓋在身上,流動著隱隱的金光。即使睡著,都是高不可犯的王者氣度。她竟然奇怪的感覺到,這個凡人在跟她,撒氣?
這真是個新鮮的詞語。她還未降罪於她的觸犯,她卻自己跑到她面前來,撒氣?
殿下的聲音寒若降雪:“杜雙慈,本殿無意降罪一介凡人的愚妄,不是準你罔上。”
杜雙慈蹭地一下坐起來,直直瞪住殿下,剛好對上她寧靜的側顏,氣聲道:“你是哪位殿下?你還縱容我了?你是要把我扔出去還是直接殺了?”
她現在真是一心豁出去了,即使感覺到她不是常人,此時卻真的是死都不覺可惜,也就敢毫無顧忌大聲大語的衝著殿下一串質問,眼珠子裡都恨不能確實瞪出她的影子來。就算真惹怒了她,至少她對自己還有一絲理會……
殿下空聲道:“大膽。”
若是以往,任何鬼任何魔聽了殿下這兩個字怕都是沒時間感受“靈魂的恐懼”,此時卻是怒極攻心的杜雙慈,而她眼裡的殿下即使再冷再酷,也是美得不可思議,她聽不出恐怖,只有憤怒。殿下一說完,她立即接道:“我就是大膽!否則我怎麼會,怎麼……”
怎麼會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來跟著你一個女子……想到這裡,她眼眶一澀,淚水又是撲的一下滾出來,乾脆翻過頭去埋在枕頭裡痛聲抽泣。
殿下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
她眼底有點奇怪的茫然,靜靜聽著那奇怪的哭聲,這與鬼殿中的哭嚎是不同的,特別壓抑,特別奇怪,特別……讓她歇了怪罪的想法。
殿下心中竟然有點嘆息:她的氣度之高,果然如三界六道所言,凡人不可比擬麼。
她仍淡漠的合上眼,也沒再管躺在她床腳哭泣的杜雙慈,面無表情得好像沒有一個敢突然闖進她的寢室之人。杜雙慈哭了半天,別說得一句安慰,怪罪都沒有一聲。屋中只是一如既往的靜謐,她越哭越沒勁,最後竟抱著枕頭哭睡了。
☆、給你做飯
杜雙慈心底深深迷茫起來,之前她飛蛾撲火只求跟著“墨仙公子”,如今竟得知她是個女子,自己又當如何自處?離開她回杜家村去,還是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繼續?
她一時真的不能做出決定。那人也自然不會關心她的想法。
她與她冷戰起來,雖然這的確只是她單方面的感覺。杜雙慈再不向之前待殿下的那般溫柔殷勤,而是對她能避則避,每日與她一起出船,不是招呼船客就是發呆,殿下那片黑色的衣角,她只當自己沒看見。更讓她痛苦鬱悶的是,那人一點反應也無,好似她們的關係本就是如此——杜雙慈呆得更兇了。
她也不再叫她“公子”,心中又覺得叫小姐亦是十分別扭,竟不知怎麼重新稱呼她,只得能不說話就不說了。
她真的想狠下心來一日三餐都不做,可是發現她不做飯那人也沒有感覺,心尖又澀澀的疼。不知是疼自己或許對她本就沒用,還是疼那個無情之人,自己不做飯她就從來不吃飯。
杜雙慈心中的怨恨難堪並非一時半刻消失得了,其中還伴隨著最磨人的情傷。只是她生性單純善良,如何傷心也做不出什麼恨天恨地的事來。每日做飯儉省許多,又有那麼點故意對付的意思,晚飯是連著幾天都沒做。
看到那人休息了,就合著自己的不甘,一鼓作氣的在她床腳邊躺下睡死過去。
這日,家中確實什麼都缺了,杜雙慈不得不再次開口道:“我們得去鎮上一趟,否則沒得吃了。”
殿下淡漠的收竿下船。杜雙慈在下船時被她回身掃了一眼,視線落向魚簍,是要她從裡面拿錢。杜雙慈頓了一下,彎身抓了一把放入懷中。此次進入鎮中感覺與前兩次大不相同,她默默的跟在逐瀾後頭,不再時不時提醒一聲,不再緊緊注意她的腳步,只是怔怔默然。
殿下的風姿永遠令人傾慕,然而,高貴得永遠令人寸身難近。
杜雙慈看著一道道投注在身前之人身上的視線,心中不知是幸災樂禍於還有那麼多盲目不知情者,還是隻覺同病相憐的悽然。
她這嘆息的時刻,殿下已經踏入一家飯館,靜靜坐下。杜雙慈見她難得又有興致在外面的飯館吃飯,沒想那麼多,正打算坐在她對面,卻見她突然望向自己,道:“做飯。”
什麼?!
杜雙慈瞪住她,委實沒想到,她進了飯館就是要自己給她做飯!她到底當自己是什麼?她又何必讓人家飯館的大廚難堪?她就真的,什麼都得聽她的?
杜雙慈又是憤怒又是不甘,瞪著眼重重在她對面坐下,堅決不打算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