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衣衫紛飛,似月下謫仙。
院中飄進外頭青竹葉,於空中同舞。
李菡萏看得入神,忽地朣朦一個轉身,髮帶輕飄,面向她手比劍指、一伸長劍。
一盞褪色的花燈,穩穩立於劍尖處。
粗糙的手藝,淡粉色的花瓣,裡頭流淌凝固燒盡的蠟淚。
“師傅,可還記得此物?”
李菡萏沒想起這茬,但是看到花燈就想起來了。
那次朣朦非要拉著她大晚上去放花燈,花燈隨流而下,朣朦跟個傻子一樣追著花燈走,看了一路。
沒想到對方還把這花燈撈起來了。
“記得。”
“我昔日在花燈寫下師傅姓名,不知師傅可願在這花燈提筆留下弟子名姓?”
李菡萏捧過那盞花燈,垂眸不言語。
對方有心了。朣朦目光如炬,盯得李菡萏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字寫得難看。”李菡萏無奈說。
讓她用鋼筆字或者圓珠筆寫還差不多,但是毛筆字她寫出來的就是雞爪子。
朣朦有些失望。
李菡萏咳嗽一聲,說:“我隨便寫吧。”
心道也沒有筆墨,一狠心將中指指腹放在唇邊,用力一咬,同時用牙齒咬了咬四周,擠出血來。
一筆一劃,寫了朣朦一個字,只是血量太少,只有極其輕微的痕跡。
李菡萏寫完抬頭一看,朣朦手中拿著筆墨。
qaq,她特麼居然忘記了朣朦是修士啊,儲物袋裡的東西想拿出就拿出來。
朣朦不在乎這麼多,收好筆墨,再把花燈接過來。
看著對方激動的樣子,就差撲上去親那花燈一口了。朣朦收好花燈。
不過,朣朦瞧見李菡萏寫字的中指,快步上前,抓起對方手輕輕放入嘴中,小心地吮吸。末了,還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
指尖是溫熱的氣息,溼滑的觸感滑過指腹。李菡萏身子顫了一下,耳朵火燒火燎。
咳嗽一聲,連忙抽回手,撇開眼睛師徒轉移話題:“怎麼想起這個花燈了?”
媽呀,好端端修仙文、好端端的氣氛,硬是被朣朦弄出小黃文的黃|暴氣氛。
朣朦收斂了旖旎氣息,神情嚴肅道:“我進階化神已然有一些時日,魂魄與軀體早跳出這世間,卻被天道法則所束縛。過一些時日,我會嘗試去引下飛昇雷劫,飛昇上界。師傅可願與我冒此險?”
若是失敗了,無非一死或者去往虛靈境。
不過這次,若是有李菡萏相陪,倒也算一件好事。
李菡萏看著她說:“我會陪你一起去。”
無論生死。
朣朦輕笑,眉目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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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峰又下雨了。
李菡萏站在走廊上,冷風有些凍人。朣朦拿著披風出來,小心翼翼給她蓋上。
這靈雨是靈氣充沛化形的表現,本是友善之物,化為實體卻如此叫人抗拒。李菡萏眨了眨眼睛,想要伸出手去觸碰。
卻被朣朦攔住。朣朦說:“師傅,你怕嗎?”
李菡萏和自己不一樣,她就是死人,天道無法制約她。
她可以活下去,瀟灑活在這個世間,千年萬年千萬年。
但是自己不願意,再不飛昇,終有一天她會被天道法則壓垮,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骨骼徹底的粉碎,再不能拼合。
朣朦不知道那一天會何時到來,但是她曉得若是真有那一天,她只能眼睜睜讓李菡萏隻身一人留在此世間,無能為力。
便是死,對方也要與自己一起!
“師傅,你怪我嗎?”朣朦問。
聲音清冷。
李菡萏嘆出一口氣,指著自己的心口,帶著清淺笑意說:“我死過太多次,已經不懼怕死亡了。”
有時候心灰意冷比心臟停止跳動還可怕。
朣朦捏緊了她的手,微微低頭在李菡萏唇上印下一吻。溫情脈脈。
“歷經兩世,有幸與你相識。”
兩世?李菡萏心中不由得惋惜。果然啊……
她也算是個網文寫手,穿越重生這種套路她見多了。
兩輩子,想來朣朦也是遇到什麼了不得機緣吧。難怪對方會有扣天墟鼎,會知道煉製金雷劍,會對應的陣法。
對方這個時候才說出一點點,她也懶得問。就像她也從未與朣朦說過自己的事情。
她手上的紅繩還在,在這素淨的天地間鮮豔異常,那是她與曾經的自己留下的最後一抹聯絡。
李菡萏與朣朦兩人緩緩回到屋內。李菡萏躺在榻上,自覺閉上眼睛。
朣朦抓住她的手,輕聲說:“好好睡一覺……”
又是熟悉的昏迷感覺。
朣朦若是要帶自己飛昇上界,直接抱著自己上去是不可能的。估計自己會被天雷劈成渣渣……
但是儲物袋或者儲物戒指是自成空間,她躲在裡頭,天道管不到自己。
儲物空間放不得活物,像自己這種死人放進去也不知道是何種結果。朣朦不敢輕易嘗試,故而對方要讓自己徹底深眠,氣息全無,用秘法將自己化為一具“死物”。
再用靈氣護體,放入儲物空間裡。
像催眠一樣,也像之前麻醉一樣,李菡萏意識開始慢慢模糊。
朣朦抓著李菡萏的手,李菡萏看著對方,眼裡滿滿當當都是朣朦的樣子。
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臉,小聲說:“我家女兒真好看……”
特別好看,都把她都掰彎了。
朣朦也小聲回答:“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李菡萏緩緩閉上眼睛。
朣朦看了許久,抱起李菡萏。用靈氣護住對方之後,李菡萏身子化作流光消失在朣朦腰間的儲物袋中。
朣朦祭出火鳳,祭出一襲黑色披風,繫好。戴好帽子,身形開始模糊,化為一具白骨。
寬大的帽簷下,散發著幽幽冷光。
快步走出屋外,看向高空,足尖一點,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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